她撇撇嘴,抬高了头往巷子口走去。如果这样就想打击她,未免用错了招数。他自己不都先下注解了,像她这种程度水准的女孩,那懂得什么叫羞耻。她啊,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
叶维廉的家就在巷子口,两层楼的透天洋房,有个很大的庭院,整理成一座小型花园。
一楼的窗子开着。她犹豫了一下,绕到窗户旁。窗里灯火通明,叶维廉正倚在书柜旁,侧对着窗子,略蹙着眉,似乎有些怏怏。
“维……”她心中一喜,正想开口叫他,叶维廉那个在学院教书的高尚兼高级知识份子的妈妈,冷不防闯进她的视角镜头中。
“你又跑去找王家那个女孩了?”叶维廉母亲声音听起来很不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离那家人远一点,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说不听!”
“妈,米夏她哪点不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反对她?”
“哪点不好?这还用我说吗?你没听过镇上的人是怎么说的吗?”
“镇上那些闲言闲语,都是一些人吃饱闲着瞎扯的,根本就不负责任,怎么可以当真。”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自有判断。总之,不准你再去找她,省得别人说些风言凉语。懂了吗?”
“妈。”叶维廉显得很冷静,自有主张。“我跟米夏一起长大,很了解米夏,她不是别人说的那样,你不该对她有那么深的成见。”
窗里另一边响起踢塌的声响。叶维廉的父亲走进客厅中。王米夏下意识退了一步,将自己埋人黑暗里。
“维廉,你妈的顾虑没有错,我也不赞成你跟米夏来往。”
“爸!”
“你现在还年轻,应该专注在课业上,多交些良师益友,对你才有启发、帮助。爸不是说米夏不好,但她跟我们不一样,不适合当朋友。”
果然是念过书的,措词都不一样。王米夏暗暗笑了笑,笑容随即凝住,紧抓着手中那册原文书。
“有哪点不一样?”叶维廉提高声调。“米夏她聪明,反应又快,是个好女孩。爸、妈,你们对米夏有太多偏见了!”
“好女孩会又抽烟、又喝酒、一天到晚在外头厮混吗?”叶维廉母亲接口,口气很冷淡。“以后不许你再跟她在一起,不准再去找她。”
空气骤然静默下来。过一会,才听得叶维廉开口说:“时间不早了,我跟少冬约好明天一起讨论些问题,必须早起,先上去睡了。”随即转身上搂,丢下一些沉默的姿态。
“这孩子!”叶维廉母亲拧眉说:“也不知是中了什么蛊,老是说不听,非去找王家那女孩不可,我真怕他会被那女孩给拖累。”
“再看看吧,真要不行的话,再想办法。维廉也不是小孩子,总不能将他关在家里。”
“但也不能姑息。我们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绝对不准他跟那种不三不四的家庭出身的女孩有任何牵扯。看看她那个妈妈,光是想,我都替她们觉得丢脸,我绝对不许维廉再跟她来往。”
这些话像刺一般,刺进王米夏肉做的心坎上。她猛觉心头一阵灼辣的痛,好像有些黏稠的液体从心脏淌流了出来。
她静静站了一会,将书搁在窗台上,慢慢转过身,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窗内的灯暗了,漆漆的黑泼墨一般朝四处染了过来。她抬头望望夜空,随即低下头,看看胸前的项链。隔了片刻,她垂着眼,慢慢将项链解下,没再多看一眼便塞进口袋。
四周蛰伏着一股热,朝她包围着。没有风,仍是一个燠闷的夜。
夏天早已经来了。闷、热、骚、乱也早已四处侵袭着日落后的暖昧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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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类虽说是群居的动物,但其实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像她,烙有正字标记的不良少女、坏女孩王米夏,午夜一点零三分,在所有好女孩都学着睡美人早早入梦乡等着王子吻醒她们的时刻,还悠悠哉哉地一个人在黑得发渍的街头游游荡荡。
这个时候还不回家,还会在街头闲荡的人,非盗即浪,全都是一些妖魔鬼怪——总之,都不会太正常。难怪镇上那些三姑六婆及青菜萝卜南瓜头,会指指点点说她不良。她的确是不太正常。正经又正常的良家妇女,不会在这个时候还不睡觉,穿着一条裤管被剪了好几处破洞的破牛仔裤,和扣子掉得只剩一颗的破衬衫,大摇大摆地在黑街游走。
“给我一包凉烟——不,万宝路好了。”她走进路旁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丢了一张钞票在柜台,顺手拿了一罐啤酒,拉开拉环,仰头便咕噜灌了一大口。
柜台后那个脸上冒着两颗天王星级痘子的打工男生好奇地看看她,她睨他一眼,伸手抄了烟,大刺刺的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