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宁南忧见她垂下眸子不言不语,心中那点不安虽难以启齿,但还是咬牙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认为我这样做,不管不顾,不去计较这郡城之中上万人的性命,任由孟灾那样的残暴之人带兵围困临贺。。。使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成天提心吊胆。。。觉得我。。。过于无情无义?”
江呈佳望着他,见他小心翼翼探问的模样,心酸起来:“是,我不喜你如此孤注一掷,将全郡之人的性命赌上。但。。。事实上,至今为止。。。我并未瞧见孟灾与乌浒兵对临贺百姓动手。。。也未曾听闻哪处死了人,哪处军卫霸抢民田,强抢民女之事。想必。。。是你精督卫护城的功劳。”
她克制住心中的慌乱惧怕,终于理性地说出这番话。
江呈佳深呼了一口气,握住手掌,自嘲起来。她的年纪倒是越活越大,可不知怎得心智却越来越幼稚,越来越武断了。从前她想问题也不像如今这般毫无理智,只会狭隘思考。
事情总有两面性,可她却总是忽略好的一面,只在乎那坏的一面。看到的全是阴暗与灰沉。
江呈佳难过起来,从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样?
大概是在三十年前,千珊不忍瞧她成日堕落,孤身一人返还故都,求长老为她寻找覆泱的踪迹,最终得知覆泱入了大魏,成为权臣奸佞之子后。有一日,她在前往仙境寻找江呈轶时,偶尔间在路上听见两个小仙娥谈论起她与覆泱之事。得知一条惊天之闻。
天帝怅尧在覆泱身上注下的诅咒,以两千年为期。期满魂散,诅咒自动解除,而覆泱也在不能重新转世,魂泽将会回归大地,消散九州,等同灰飞烟灭。
简岑的魂散,便是此诅咒应验的前兆。
她不知这两个小仙娥究竟如何得知这条她从不知晓的诅咒秘闻。当初怅尧当着众神的面施下此咒,明明只是咒其永世不得归九重之天,无法恢复神籍,凡间投胎轮回世世凄苦不得好死。却并没有什么两千年之期。她也从来未曾听过此事,乍闻之,心惊胆战。于是立即转身去寻那两个小仙娥。
可一转眼,却发现讨论此事的小仙娥早已消失不见。
当初她以为这是胡说之事,可却在心中留下了阴影。
在计划、寻找并准备靠近宁南忧的这几十年来,江呈佳一直将此事挂在心上,这种强烈的不安之感,随着凡界气运势图预测出人间未来会出现一场大劫祸乱,更加令她恐慌起来。尤其是女帝亲口对兄长交代的那番话,说覆泱的神运侵扰了帝星的气运。这更让她害怕。害怕天命对覆泱处置,害怕他真如当初她听到的两个小仙娥的对话一样,魂泽散于九州,而这世上便再无覆泱此人。
从那时起,她也变得越来越偏激。她看不得宁南忧深陷权势争夺的泥潭之中,看不得他残害无辜,对他所作之事,一贯贴上贬义,甚至一味地将她自己推上道德的制高点,俯视于他。对他种种行为进行批判责怪。却忽视了这些事中可能存在的一些她未曾瞧见的正面性。她让云耕姑姑为覆泱测算天命书,得知宁南忧很有可能是覆泱化为凡人,承受诅咒的最后一世,心里便更偏执了。她一心想要将天命打破,去除诅咒,却从未想过宁南忧究竟是什么想法?
她居然好意思责怪宁南忧偏激。
她自己不也是个只顾着一人想法,其他全然不顾的偏激怪么?
她抬起头,勉强冲着宁南忧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我说了。。。我不计较你从前做了什么,自现在开始,你我能够互相信任,你能答应我之前所说那些便好。”
“若是这城中没有你一手布下的兵力守护,或许城中上万余人便不仅仅是闭门于家,无往来之交,寡淡生活蜷缩一团,小心过活的场面。孟灾之下的乌浒亲兵向来残暴,但这一城人除了经受了一场战乱便再没有受过其他伤害,只是在家中耗费存粮。”江呈佳保持着笑容继续道:“说明。。。你心中本愿,不想伤害这些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揪着这一处。。。不放呢?”
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实际上她满脸眼泪,很难说她在笑。
宁南忧也不想过于纠结于此。
可每当遇见了她,他便成了一个扭捏矫情,处处刻薄,纠结造作之人。
他极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也无法控制这样的自己。
他害怕再失去任何一个对他好的人。
这世上,待他真心之人屈指可数。
他不想逼走谁,却忍不住对自己对他人刻薄。
宁南忧脑中的思绪乱成一团,压在他心头,叫他有些喘不过气。
“可,我还需同你解释。”宁南忧叹了口气道:“我设此局,并非完全针对宋宗一人,我同样想让孟灾伏法。但若不以此局,恐怕孟灾这个平生小心谨慎至极,又有严重疑心病的人。。。恐怕难从乌浒而出,更别说。。。将他除去。孟灾多年以来的暴政,早已让乌浒之内一团乱麻。且宋宗走私之路与孟灾多有牵扯。从内陆至广州边境走私的商路都有孟灾插手其中。若是,我单单除去宋宗一人,将来无论谁再任职广州刺史之位,都难免继续掉入广州此乱地、染缸之中,为利益所驱使,再与孟灾合谋,重行走私之事。我是想永绝后患。”
宁南忧牵着她纤细的双手,从未如此认真地说出这番话。
“这是我内心真实想法。真实真切。”似乎就差指天发誓一般,他的语气很是用力,“当然除此之外,我也有其他对于权势的野心。但我可以指天指地同你说,剿除走私商路。。。是我设下此计最初的想法。”
江呈佳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