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齐叹息一声,跽坐在叠放的案几上,将一条丝帕盖在了江呈佳的手腕上,替她诊脉。
宁南忧静下来,一双眼紧紧盯着孙齐看,生怕错过了什么。
没过片刻,孙齐的眉头便越蹙越紧。
千珊看着,心里不安的念头也愈加深重。
过了许久,孙齐也没有说出半个字,这不由让宁南忧心内焦灼不安,他终是憋不住心中疑惑,追着问道:“怎么样?她如何?”
孙齐深呼了口气,面色有些沉重,他下意识地朝千珊瞧了一眼,转了转眸子想定了什么才开口道:“女君无大碍,只是伤口炎症起起复复,导致体内郁气集结成火,攻心而上,如今又因这雨水积寒湿冷,才会晕厥过去。下官这里有一味熬制练成形的药丸,如今这态势。。。恐女君伤口无法剜除上药进行处理,服了这颗药能吊住一丝精气神,有所好转。但却并非长久之态,山中潮湿寒冷,再这样下去,女君的病便会愈加严重,伤口的炎症也会继续恶化。”
小翠在一旁,整个五官皱到一起,心急如焚道:“怎会这样?”
宁南忧紧紧抱着江呈佳,盯着她愈发难看惨白的脸色,便惶恐不安。
他强迫着自己压下心口那股焦躁慌乱之意,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缓了片刻,他对季先之道:“季叔。。。你带着人且去山口其他地方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寻到一条好走的小路。让今日领头值任的精督卫带领另外一队人马组织难民营中的老弱妇孺,并挑出精壮男丁,拿灶房用具或是其他器具将山口积洼之水往山下排出去。否则若这暴雨不停,涨水不断,我们虽不至于淹死,也得被这冷冰雨水冻死在这里。”
季先之急忙点点头道:“好!老奴这便去!”
这身着素衣曲袍的中年男人此时此刻已浑身湿透,步伐间亦有些迟钝,显出疲顿之意,但还是带领着几个小厮与精督卫中领头值任的那位军汉迅速分了队,朝帐外奔去。
宁南忧将江呈佳抱起,小心翼翼地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亲眼看着孙齐给她喂下了一颗丹丸,然后便一直盯着她瞧,试不试地探着她额头的温度,一刻也不敢放松。
千珊将所有能给江呈佳盖上取暖的并没有很潮湿的衣裳都给她盖上,眼瞧着自家姑娘越睡越沉,她便忍不住想问孙齐具体状况。
她知,孙齐替自家姑娘遮掩了真正的病况。
若是将江呈佳真实的病况说出来,恐怕此时的宁南忧听了,会吃人。
千珊盯着江呈佳惨淡的面色,深呼一口气,将心中那点难耐压制了下去。
季先之只是带着小厮们出去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这帐中的积水便已经涨到了如今叠放两个案几的位置,乌黑的泥水混合着,黑漆漆一片看不见脚下之地。
宁南忧尽力托着江呈佳的整个身体,让她避免接触到冰凉的雨水,心下也愈是焦急难耐。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季先之才匆匆带着小厮赶了回来。
“怎么样?”一瞧见季先之从外头淌着雨水冲进了帐中,宁南忧便急匆匆地询问道。
“山下的路都被水淹了,老奴带着小厮们在山口一片坡地都找了找,没有路可以往下通行。”季先之擦了擦满脸的水珠,面色发愁。
宁南忧低下眸,那丝少见的慌乱便再次出现,他听着怀中的姑娘愈发微弱的呼吸声,心内便无比懊悔。
须臾间,他下了个决定:“带着难民营所有青壮年,拆除营帐,咱们往上走!”
季先之一愣,反问:“往哪里去?”
宁南忧道:“山口不能呆,山下不可行,只能去山上了。越高的地方越好。找一处坡地,再搭营帐,至少不会像如今这般被困于此,受冷受冻,害怕被淹。”
季先之一想他这话,的确有理,便即刻点头道:“哎,老奴这就去。”
正说着,他便又带着一群小厮离开了营帐。
宁南忧拧了拧眉头,目光在这被淹掉了半间的铺子营帐里扫视了一圈,瞧见躲在角落里,死死拽着木架瑟瑟发抖的李湘君,神色一顿。随后又转眸,目光再次落在了江呈佳煞白的小脸上。
“千珊、小翠!叶柏、叶榛!”他顿了顿,开口道。
千珊与小翠就在一旁,即刻应了声,等听吩咐。而名唤叶柏、叶榛的两个小厮正站在营帐边上,不断地将帐子里头的水往外头派去,此时听他一声唤,便一个激灵道:“主公有何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