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鸾飞凤的枕榻上,倚靠着一名郎君,他微微敞着衣衫,墨发随意散开,慵懒至极。
帐中,并无任何回音传来。青年郎君闭着眼,仿佛并不愿意同榻下的人说话。
城阁崖只好再说:“君侯。。。纵然你不想见本将。有些话,本将也要说。纵然。。。虎陵丘一战,是君侯您救了本将,此恩重如泰山。但。。。倘若将来君侯想用此恩胁迫本将为淮王府行事。。。本将必是死,也不会应汝之求。”
他先将自己的态度表明:“本将这一生,永远只忠于陛下。绝不会再择他人为主!”
白帐里,那青年郎君仍未动一动,继续半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本将今日来,除了想说明此事,还想告诉您。城中疫难,已渐渐平息,接下来。。。本将便要处理城中积累的军务。而君侯您。。。也应该准备启程,尽快赶往凉州了。”
紧接着,他又交待了今日赶来之意,话里话外皆十分强势。
可榻上依旧没有半点动静,郎君冷淡至极,面对城阁崖,不予半点理睬。
“本将晓得,摄政王此次遣派您与刘平前来北地,不止是为了与本将共抗外敌。”
城阁崖深呼吸道:“只是,不论你们的目的如何,本将绝不会任由你们达成。”
他的一番话,说得很彻底。眼瞧着那郎君依然对他不理不睬,城阁崖也失去了耐性,黑沉着一张脸,重重的叹了一声,便预备起身离开。
宁南忧掐算好时机,开了口:“本侯想,大将军的话。。。此时应当说得差不多了。虽然本侯认为,大将军所言,皆是不甚要紧的废话。。。但若本侯再不予理会,难免会失了气度。”
他慢慢睁开一双温如墨玉般的眸瞳,目光轻而缓地落在塌下跽坐着的中年男子身上,眉眼含笑,透着一股精明算计。城阁崖对上他的眸子,遮去了起身的动作,重新在席上端直了身子,默默望着他不作声。
宁南忧侧过身子,单手撑起脑袋,一只腿轻轻从薄纱软褥中屈起,那双星眸,明明正气凛然,却莫名勾起几丝魅惑,半含讥讽、半含冷笑,勾着的唇角略带不屑。
城阁崖看他这副模样,内心忍不住涌出一股厌恶之意。他原本因宁南忧舍命救他之事,对此人稍稍有了些好感,可如今瞧他这般作态,便又反感起来。
他冷着眸子,直接垂下眼睫,不愿再看宁南忧一眼。
宁南忧丝毫不在乎他的反应,慵懒倦怠,漫不经心的说道:“本侯知道。。。大将军厌恶摄政王,亦厌恶本侯。故而,救你之时,便没有奢望过你能报恩。大将军若以为本侯将来想用此事要挟你。。。便是过虑了。
本侯救你,是为了我自己,而非为了大将军。沙场之上,虽一刀一剑都触及生死。可战败后,陛下和摄政王的雷霆之怒,亦是本侯无法承受的。若你真的死于虎陵丘,陛下必定会治我的罪,与其到时候生死难料,还不如拼死将你救出,这样便能免了本侯回京担责。”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此事,仿佛全然不关心城阁崖是否会记得这份恩情,将利己发挥到了极致。
城阁崖忽然觉得,前些日子他的关切、愧疚、惶惶不安,竟都是白费的感情,无用至极。眼前的人,根本不配旁人的怜悯。城阁崖心里泛出一阵恶心,看向宁南忧的目光更加嫌恶。
“至于。。。本侯奉旨前往凉州边境的事情,也不劳大将军操心了。待本侯伤势好转,必定立刻离开北地,绝不多留。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实在是糟糕透了,本侯。。。一点也不想多待下去。摄政王既然向陛下请旨,将本侯调去凉州,想必这边陲小城的事情,也无需本侯操心了。城大将军好自珍重便是。。。”
他尖酸刻薄地说着话,半点面子也不留,一双敛着水波的星眸,染着霜寒,没有半点温度。
城阁崖内心一阵无语,表情极其扭曲尴尬:“本将倒是没想到君侯能够想得这样透彻。。。既然君侯与本将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便是皆大欢喜。本将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将这些事说明白。。。如今既已从君侯口中听到了答案,便该先走一步了。本将先行告辞!”
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只觉得与此人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是极其恶心的事情。
那榻上的郎君,更加口轻舌薄:“本侯与大将军哪里来的不谋而合?只是各自为主,原本就该如此。你也别怪本侯直话直说,大将军今日。。。便不应该来。
何必听本侯在这里闲言碎语一番,最后惹了一肚子的怒气,不高不兴地回去?实在是不划算。还请大将军日后。。。莫要白费功夫来本侯屋子里了,在本侯前去凉州之前,我俩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他这话堵得城阁崖心口发涩,憋闷着一股气,直接恼怒起来,蹭得站起身来,冰冷无极的说道:“君侯说得是,确实是本将多费心思,白做无用功了。类君侯这样的人才,实在不该有任何人靠近,免得脏了心。”
城阁崖无尽嫌憎,怒气冲冲地推开屋门,拂袖甩手离开,带着一列士兵,匆匆朝太守府议事堂的方向而去。
江呈佳躲在角落里看到这般场景,眸色幽幽,瞥了一眼那房门大敞的屋舍,一阵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