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群见他眸中露出难得一见的慌张,即刻道:“属下这便去寻医令。”
他像一阵风般蹿了出去。
宁南忧守在榻旁,眉头挤出三道沟壑,脸上写满了忧虑。
李湘君伸着脖子张望,心里也十分在意付沉的伤势。但屋中的腥气实在太重,她呕了一次不止,抚着胸口一阵难受。
宁南忧这才注意到屏风后的女郎,于是稍稍收敛了神色道:“君姐?你怎么样。。。方才没被伤到哪里吧?”
他随口一问,李湘君便觉得心间一暖,温柔道:“我没事,方才多亏了付郎君,否则恐怕此刻我就见不到你了。”
宁南忧默然,隔着屏风的轻薄白纱,盯着那暗影绰姿,眼底生出一丝烦躁与厌恨,深呼一口气道:“你没事便好。这一次若不是付沉,真的便要出大乱子。君姐,待他醒来,你定要好好向他致谢一番。”
李湘君点头道:“这个自然,你放心。”
她稍稍顿了顿,说话间略有凝滞,迟疑的问道:“付郎君的伤势究竟如何?”
宁南忧回头瞥了那男郎一眼,满脸愁色:“恐怕不妙,这刀刃恰好刺入了他肩头肌理的筋脉中,此道刀伤即便将来有望痊愈,也会落下一生的病根。。。”
李湘君没想到这么严重,藏在衣袖中的手也忍不住攥成了一团:“他会有生命危险么?”
宁南忧听闻此言,心口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虽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毕竟伤口失血太过,我只怕。。。他熬不过医令缝合伤口的痛楚,就算不殒命,也要被折磨得半死。”
李氏慢慢的低下了眸,垂头丧气道:“若非我逞能,非要与楼下那帮莽夫对峙,或许便不会闹成如今这般的局面。付郎君此刻受伤。。。想必对你们二人书写过境文书也有阻碍与麻烦了吧?”
他从这女郎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愧疚之意,目色一怔,只觉得意外。
宁南忧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坐着,并不答话。女郎见他低敛着神色,一动不动地盯着付沉看,心中便情不自禁地害怕起来。
她确实已经看出宁南忧与付沉二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而宁南忧向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付沉又因她遭受如此之罪,恐怕此刻床沿边坐着的男郎心里十分不好受。
李湘君想:若是他责怪自己怎么办?若是付沉真的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到那时她该如何解决乱成一团的局面?
宁南忧听着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也并不去追究。准确来说,他根本不在乎李湘君此刻到底再想什么。他想:若非李氏的腹中怀着付沉的孩子,他恐怕早就忍不住与这个女人翻脸了。
宁南忧极力压制着心口的沉闷与不悦,咬紧牙关说服自己不要动怒。
屋中寂静了片刻。男郎女郎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直到甄群带着精督卫中随行的医师以及涪陵当地的医者前来,这冰霜寒酷的气氛才被打破。
宁南忧立时从床沿上站起身来,为几名医者让出位置。
他走到一旁,拉着甄群在一旁悄悄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甄群亦小声回答道:“主公放心,吕将军将一切都处理妥当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官府的人便会来查办此事了。”
宁南忧冷眸一凝,森森冷寒道:“刺伤付沉的那个人,你去叮嘱吕寻留着,本王要亲自提审。今日之事有些不对劲。让吕寻留意着,别把所有人都交给官府,带头闹事的那两个留下来,细细拷打责问。”
甄群的眼神微微一滞,默默点头答应道:“属下遵命。”
说罢,男郎便不再与他多言,转身走到床榻边,继续盯着付沉看。
甄群请来的两位医者很快便讨论出了拔刀与缝合的方法和流程,在身旁小厮点灯照看伤口时,不敢有半点耽搁,直接对插在付沉肩上的短刃出了手。
榻上昏睡的郎君,此刻的额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嘴唇也青紫发白,状态看上去十分差劲。
当两名医者将那把短刃迅速地从他的伤口中拔出时,付沉无意识地惨叫了一声,哀声响彻屋堂,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宁南忧亲眼瞧着鲜血从他的伤口中扑哧扑哧地喷了出来,眼底略略一惊,连忙对医者斥责道:“你们怎么做事的?这么深的伤口。。。如此粗鲁的拔刀?”
两名医者浑身一颤,连忙说道:“请郎君莫要心急,榻上这位郎君要想止住血挽回一命,便只有如此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