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戚寻是给了元十三限一个选择的机会的。
既然她有心尝试温蛇的毒经、内经和脉经并行的法门,元十三限教给弟子的诸如什么仇极恨极拳掌的功夫便不必多得了。
她要借阅来山字经,并不是非杀元十三限不可。
完全可以在理所应当地讨回山字经之后,将元十三限移交给六扇门处理。
所以她让元十三限自己选择入不入这个,用诸葛神侯作为诱饵的圈套。
只可惜元十三限显然不会忘记,当年诸葛神侯明明是要分功给他,让他有击杀侬智高的机会,却导致了小镜恨他杀了她的父亲,在他脸上留下了这样一道伤疤。
更不会忘记他这多年间抑郁不得志,即便被蔡京捞回了京城却也一直没能得到真正的重用,而与之相对的却是诸葛神侯得封六五神侯,一路平步青云。
就连他的弟子所接替成为的新一代四大名捕,都要比他当年有威名得多。
元十三限这种人,绝不会从自己站定的立场是否正确来找过错,更不会觉得他已经步了前两位修炼山字经之人的后尘,处在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走火入魔的状态之中。
京城中的变故里,蔡京依然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对他委以重任,这让元十三限觉得——
这只怕是蔡京在顾忌着诸葛神侯的影响力,而不敢对这个与他交恶的师弟多有重用!
这倒不全然是元十三限自己猜测出的,同在相府里担当门客的七绝神剑,和蔡太师府中的搜魂总管,都曾经这般旁敲侧击地跟他说过。
误解和偏见这种东西一直都是越累积越深厚的。
所以元十三限也不疑有他,还当真觉得自己只是被见不得自己好的师兄又一次挡住了路。
现在他骤然收到了这么个消息,在赋闲已久的状态下,实在很难不生出动手的念头来。
他捏着手中的拐杖,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根拐杖,而是一把剑,随时准备朝着某个前方的敌人捅出去,看得前来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他的燕诗二眼皮一跳。
事实上元十三限的拐杖倒是当真可以当做一把剑来使唤。他的一线杖中牵连的气势之剑确实是一种特殊的剑法,他传授给弟子的飞星传恨剑诀和君不见剑法也都是从中化用而来的。
他沉思良久,久到让燕诗二都要几乎以为他这位已然有了老态的师父,现在就像是一个庄严遒劲的木雕,而不是一个人,更开始怀疑自己将这样一条消息给他带回来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却忽然听到元十三限问道:“无情是否当真失踪了?”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听闻过无情的消息了,甚至失踪的时间还要早于京城中生乱的时候,”燕诗二回答道,“我专门让人去打探过了,甚至还跟孙总管那边确认过,无情上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在捉拿周笑笑的时候,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又哪里会想得到,即便是蔡京也想不到,那个看起来还对他多有倚重的赵佶其实是由无情假扮而成的。
所以这个失踪还真是个说得过去的情况。
元十三限闻言冷笑了一声。“他的弟子可真够不长命的。”
别人未必知道,元十三限这个同门又怎么会不知道,诸葛神侯的弟子可不只是四大名捕这四个。早于无情拜入诸葛门下的小寒神萧剑僧,当年卧底在凌惊怖手下的时候身份是还不曾暴露,却因为凌惊怖盯上了萧剑僧的未婚妻殷动儿,便让手下的鸟弓兔狗四位将萧剑僧给杀害了。
这个死去的弟子对诸葛正我来说无疑是一生的遗憾。
现在无情忽然失踪,倘若又有传闻他在熟山地界出现,本不该在此时贸然离开京城的诸葛神侯,也确实会选择孤身前往。
元十三限不要太清楚他这个师兄是个什么个性。
而既然这种机会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又怎么能够不借此铲除掉这个自己最大的对手。
哪怕他让人探查到诸葛神侯此时身在神侯府中,而不是出了城,他也更相信另一方传达过来的消息,认为那个仍旧在神侯府中的,不过是诸葛小花布置下的障眼法而已。
何况谁又会在这个时候对他这个没有半点官职在身的人动手,拿他开刀又有什么好处?
他越想越觉得走一趟值得。
若是诸葛小花并没有去熟山,那么他这个没甚事情可做的人就权当自己是去踏青散心好了。
朦胧的秋雨之中,他一手撑着一把纸伞,另一手握着他的拐杖,带上了从鲁书一到齐文六的六个徒弟,踏上了前往熟山的路。
熟山虽在京城的西北方,却并不像是艮岳园林一样与京城接近。
出京城后又走了三十多里地,才见到了这熟山群峰的影子,又过了止爱关后,他的面前才出现了熟山山口的巨大石岩。
这块巨大而完整的岩石经年累月攀援的青苔泥土,甚至生出的两三棵小树,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座微缩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