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恩问道:“那铁罗刹又是什么人,凭什么不让买茶呢?”
脚夫道:“他是京里来的官儿,姓包,人都叫他包黑子。自从他来了扬州之后,搅风搅雨,没有一时的消停。原本官府往山场里收茶叶的时候,大家都好好的。自从他来了扬州,再不许官府收茶,要园户自己与茶商买卖。要说这本来是好事,可那包黑子不知怎的,又让官府的人将茶叶定做三等,每买一斤好茶,就要搭着买一斤中茶,一斤次茶。这下可好了,谁还愿意买呢?我们这些茶,从山场运来扬州本是要找买主的,现在是一斤也卖不出去。在码头停着一天,就要收一天的船钱。我们这也是没办法,把茶叶倒了好回家。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茶,若不是这样艰难,谁愿意就这么糟蹋了呢?”
刘恩点头:“原来如此。”
他问道:“老哥哥们这几船茶叶,停在码头半月,要收多少船钱呢?”
脚夫道:“这五条大船,停半个月,得要两千贯钱啊!”
刘恩扬声道:“各位弟兄,都不要倾茶了!”
他内力深厚,五条船上的脚夫都听见了他的话。
刘恩继续喊道:“我家主人是京里来的大商人,要来扬州买茶。无论衙门里的人怎么说,茶我们一定会买!你们的茶一定会找到买主!先不要倾茶,半月之内,一定会有人来买你们的茶的!为表诚意,这半个月的船钱,我家主人先替大伙儿付了!请船主跟我到我家主人船上拿钱!”
脚夫听了,都纷纷停下倾茶的手。
能把茶卖出去的话,谁愿意白白地把茶叶倒进大运河呢?
有胆子大的忍不住喊道:“喂——你真替我们付船钱啊——”
刘恩刚想喊一句“君无戏言”,又想起这会儿小皇帝乃是微服私访,改口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请船主与我一起到我家主人船上领钱!”
不多时一个矮胖男人从船舱里出来:“是谁要替他们付船钱啊?”
刘恩拱手一礼:“我家主人欲到扬州买茶,却见茶农在倾倒茶叶。若茶农将茶叶都毁尽了,我家主人又该向何人买茶呢?这半个月的船钱,我们替茶农付了,请船主跟我到船上取钱。”
有人愿意付钱,船主当然乐意,遣了一个伙计随刘恩上船取钱。
刘恩是凭借轻功飞上船的,那伙计不愿意被刘恩带着飞过去,就吊下一艘小船,自己拿着桨划了过去。
赵受益已经隔空听见了刘恩的喊话。
他对于刘恩是无条件信任的,知道刘恩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早就叫人取出钱来等着。
两千贯钱堆在一起得有一万多斤,谁也不可能带这么多的铜钱在身上。
狄娘娘只给他们带了二十贯铜钱,是拆散了打赏人用的,真正的大头还是几百两黄金和两箱银铤子。
那伙计拿了一百多两黄金后,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赵受益将其他护卫打发了出去,招手让刘恩凑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恩低声道:“包拯让茶商每买一斤好茶就得搭配着买两斤次茶,茶商不愿买茶,茶农的茶卖不出去,堆在船上一天就得多付一天的船钱,不得以,这才要毁茶。属下已经安抚好了茶农,叫他们不要毁茶,一切等陛下见到包拯之后再说。”
赵受益皱眉:“怎么会是这样?”
好茶次茶,都是茶农手里的货。往年官府收购之时,不分好坏照单全收,再转手卖给茶商,其实也是如同现在这样,好茶多的是人愿意买,粗晚黄茶卖不出去,只能砸在官府手里,堆个三四年沤烂了,直接一把火烧掉。
茶政改革要尽除宿弊,提高茶政收入,这当然也是宿弊之一。
贴射法一实行,官府不再收茶,茶农茶商自由交易。茶商当然不愿意买次茶,这些茶卖不出去,只能由茶农自己承担这部分损失。
包拯的这个办法,要茶商在购买好茶的时候也得按比例购买次茶,看上去倒像是个好主意,让茶农减少了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