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关系,不要也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宣宗帝很可能因为护妹心切一怒之下大肆兴兵攻打南凉。
这会儿,赫连钰终于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了,他甚至感觉到永隆帝落在自己发顶的目光比刀刃还要锋利,恨不能直接将他剐下一层皮来。
赫连钰捏着拳头,他承认,他的确是心急了一点,所以才会罔顾两国关系直接对叶筠下手,可这一切都是谁逼的?原本朝中一半多的大臣都看好他,都认为储君之位非他不可,可偏偏他父皇来了“立子杀母”这一出,直接以骆岚的死堵住悠悠众口将赫连缙给推上东宫的位置。
赫连缙当上太子以后,他更是被踩得死死的,以前被削的权利没拿回来不说,就连手中仅剩的那么一点也在动摇,赫连缙这是打算斩草除根不让他下半辈子得安生了。
与北燕联姻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他先一步走棋又有什么错?怪只怪他父皇心太偏,放着他这么优秀的储君候选人不要,偏要因为爱屋及乌而把对骆岚的爱都投注到赫连缙身上,让赫连缙这不学无术的王八蛋捡了天大的便宜。
这次,赫连缙没吭声了,视线却是落在萧太后身上。
萧太后自然不会允许因为这么件小事而引起两国战事,当下再看赫连钰的眼神便透着一股子冷意,以前还觉得这是个有城府可堪大任的,就算暂时被皇帝削了权,只要他懂得张弛有度,早晚有一天还是能重拾百官的信任,谁能想到也是个蠢到沟底的,盖因被他那没脑子的养母给传授了太多“小人”知识。
“贤王,长公主说了什么,你可听明白了?”
赫连钰后背全都是冷汗,点头,“孙儿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就当着哀家和你父皇的面儿,把你的过错陈书出来,赶明儿文武百官来上朝了,你第一时间就站出来念给他们听听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说到最后,萧太后的声音明显带着难以压制的怒意。
蠢货这种东西,皇族中有一个萧皇贵妃就已经是天大的败笔了,再来一个亲王,今后让北燕如何看待南凉皇室?
真是没有最气人,只有更气人。
萧太后捂着胸口,那里的怒意早已汹涌澎湃,若非叶筠还在当场,她非得让人请鞭子来亲自收拾收拾这个不肖子孙。
叶筠满意地勾勾唇,“那么,本公主便拭目以待了。”
听这意思是明早要亲自来监督了。
萧太后捏着眉心,随她的便吧,只要能把这小祖宗的怒气给消除,便是豁出一个皇子去又何妨,更何况还是个成天上赶着作死的皇子,也是时候让他丢丢脸吃吃苦头了,否则太过顺风顺水,整个人都飘到天上找不着北了还。
内侍很快将文房四宝取来给赫连钰磨了墨,赫连钰余光瞥了叶筠一眼,见对方嘴角微有得色,他目光沉了沉,冷冷一笑,等着看,这一局,还没彻底分出胜负呢!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赫连钰“诚心悔过”,将自己的罪行写在了纸上。
当然,他不可能承认是自己故意设了全套让叶筠把观音像打碎,更不可能承认那些流言都是他让人放出去的,只以“自己治下不严”寥寥数字一笔带过,至于其他的,全是按照皇太后给他定的罪写的,什么没尽到地主之谊,什么考虑不周险些牵连了长公主名誉,最重要的,是说明白长公主去他府上只是为了赔礼道歉,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什么,更不存在谣言里所谓的“私情”。
从赫连缙的角度,能看到赫连钰的视线紧紧锁在“私情”二字上,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赫连钰如果后续还有对付叶筠的招,那就最好了,云初微临近预产期,不适合再与这个女人打交道,更不能让她再对苏晏上心,否则叶筠必然还会想法子对付云初微。
倒不是说云初微脑子不够聪明,相反,那样聪慧的女子,赫连缙的确不曾见到第二个,最主要是云初微极有可能与前世一样怀了龙凤胎,对她而言,生气动怒什么的,影响都会是怀一个的双份,甚至很危险。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借赫连钰的手毁了叶筠,没机会接近苏晏,她就不会产生感情,如此,前世的那些争斗和悲剧就不会再来一次。
若是让赫连缙晓得叶筠此人连见都没见过苏晏就在臆想中将对方占为己有,他指定会黑着脸夸一句,“人才!”
赫连钰写完以后,内侍第一时间呈到萧太后跟前,萧太后看都没看,直接摆手,“拿下去给长公主过目。”
内侍又将赫连钰的罪己书呈到叶筠跟前,叶筠接过仔细看了看,虽然还是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不过这点惩罚对于赫连钰来说也足够了,到底她对于南凉而言只是个外来人,不适合把事情闹得太过,否则后果可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承受得了的。
“长公主可觉得满意了?”萧太后问。
“就这么着吧!”叶筠将罪己书还给内侍,站起身,“既然此事已经解决,那么本公主便先告辞了,至于贤王,明日一早,本公主会亲自来看你们朝会。”
赫连钰盯着对方,眸子里雾霭沉沉,黑得彻底。
叶筠完全无视,脚步从容地走出慈宁宫。
第二日,她果然准时入宫听赫连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那封罪己书从头到尾地念完。
百官面面相觑,虽然不是很懂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不过从贤王的罪己书内容来看,根本是在表达自己身为亲王,因为疏忽大意而怠慢了北燕来使嘛,这种事也架得住写封罪己书?为君者的心思,果然是他们再混几辈子都摸不透的。
于是一个个竖直耳朵从头听到尾。
叶筠自然注意到了百官没有反应的反应,心中暗恨,果然如此,亲王是他们家的亲王,就算犯了错,这些靠着朝廷过活的老家伙也只会嘴上说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实际上心里护得跟犊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