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整个人却一下子定在原地,她像是不认识他一般,用一种看着陌生人的冰冷眼光,直直的望着他,动也不动。
“相思……”季广源被她这样的目光吓的脸都白了,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了她的肩摇晃:“相思,你怎么了……”
“季广源,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爸是罪有应得?”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是固执的睁大了眼睛,望着面前这个男人:“我爸他做官几十年,从来没有收过别人一分钱,是,我有时候是大手大脚,可是那都是爸爸挣下来的干干净净的钱,没一分是贪污受贿来的!前几年我妈妈肚子里长了个肿瘤,十几万的医疗费我爸爸都是找你们家借的,他在甘肃资助了一百个失学儿童,他的袜子穿破了我妈还给他补过,你们家都买了别墅豪车,我们家住在市委大院家属楼里几十年都没搬过,我爸因为不愿意接受贿赂不愿帮人办事,得罪了多少人?现在他们终于变着法安个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的罪名给他,别人相信,你也相信?”
相思句句追问,季广源目光闪躲,不敢看她,怔怔后退:“相思……我听我爸说了……闻伯伯的事是真的……你想想,要真是冤枉的……为什么上头的人没一个替你爸说话……”
“我不管这些!”相思一下子把他推开大吼出声,她红着一双眼睛,像是一只将要发狂的困兽:“我爸爸他是好人,是好官!我不管什么上头怎么说,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在我心里,他就是最好的爸爸,他就是清白的!我不管用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我都要给他洗脱冤屈,如果我办不到,我爸爸死不瞑目!”
相思泪如雨下,她再也不想看到面前这个男人,这世上谁都可以污蔑她的爸爸,但她就是不愿意看到季广源这样说,他们两家相交几十年,从小爸爸看着他长大,到现在,就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相思……”
季广源想要追过去,相思忽然回头指住他,她眼底一片赤红,声音沙哑而又冰冷:“季广源,我算是看清楚了,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我爸爸他瞎了眼,瞎了眼才会和你们家……”
相思的声音一下子哽住,少顷之后,她平静下来,倔强的轻笑:“听说,我爸爸一去世,季伯伯就升官了吧,现在官做的比我爸爸当年还大了,季广源,恭喜你啊,季伯父前途无量,青云直上,季少爷也鸡犬升天,万人之上了,我闻相思一介平民,不,平民都称不上,我闻相思一个贪官的女儿,一个杀人蹲过监狱的嫌疑犯,怎么配得上你季少爷这样高贵的家世?您还是去找您的林小姐吧,你们门当户对,配的不能再配了!”
相思说完,冷笑一声,再也不看他一眼,大步的向外走去……
季广源站在那里,双腿似有千斤重一般,他挪不开步子去追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再去追她了,但是,有一句话,他必须要告诉她,她不能和何以桀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何以桀在一起……
“相思,那天那个男人是不是叫何以桀?”季广源醒过神来,赶忙追出去,相思已经走出了教学楼,在风雪中缓慢前行,季广源堵住她的路,她无心再理会他,转脸换了方向继续走……
“相思,如果他真的是叫何以桀,那么,你千万不要再和他在一起,他不是个好人!他会害死你!”
相思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低了头,拢紧了羽绒服,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
他不是好人?那么他季广源呢?唯恐惹祸上身避之不及的季家呢?这世上有好人吗?
相思凄楚的笑着,她全身冻的僵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爸爸,爸爸你如果还活着该多好?你死了别人还不放过你,你死了还背着一身的罪名,你让思思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茫然的走着,一直走到天都黑了,身上的衣服都纷扬的大雪湿透了,她才走到爸妈安葬的陵园。
她望着墓碑,将积雪一点一点的用手抹去,她不管这世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她也不管何以桀到底是什么人,她只知道,如果不是他,她的爸妈现在还不得入土安葬,她一辈子都记着他的恩情,不管他怎样对她,她都从骨子里觉得他就是好人。
相思跪在墓前,有一肚子的委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小时候的事,说着和季广源的事,说着爸爸死了之后妈妈崩溃绝望的事,说着福伯为了不让别人伤她被打断了腿丢在街边上没人管的事,说着她疯了一样拎刀要去砍人的事,说着她蹲在监狱里被人殴打被人欺负,被人抢走了饭菜,被人按在厕所马桶里用冰水浇个湿透的事,说着差一点就病死在监狱里再也出不来的事,说着善良的叔叔被婶婶责骂,哭着看着她跟何以桀走的事,说着何以桀帮她摆平了这一切要她还能继续念书的事……
她哭着说着,竟觉得眼前一片一片的光影闪烁,她头重的几乎要支撑不住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这偌大冷寂的陵园里,只能听到风声呜咽,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是张大了嘴的野兽,蓄势待发的就要扑过来将她吞没,她的身子渐渐的软下来,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她哭不出来,反而笑了,如果就这样死了也好,一家人团聚了,再也不用一个人孤独的在这世上,连明天在哪里都看不到……
“何先生,小姐电话还是打不通。”司机坐在车子里,小心翼翼的望着坐在那里嵬然不动的男人,心底却是一片的忐忑。
何以桀望着女生宿舍门外越来越少的人群,目光渐渐冰冷如窗外的雪,他唇角绷紧,抿出冷毅的一道弧线,许久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再打。”
司机不敢吭声,赶忙又一遍一遍拨着相思的电话,拨了十几遍后,忽然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接通的声音,司机大喜,赶忙将手机递过去:“何先生,通了,通了!”
何以桀面上神色一如既往,心底绷紧的弦却忽然松了一松,他接过电话,听着微弱的嘟嘟声,一直响到最后,却还是无人接听,捏着手机的手指不由得僵硬起来。
说好了今晚接她回去,竟然跑了个无影无踪,宿舍里没人,教室里也没人,她同宿舍的舍友说下午去了自习室就再没见到,难道这么个大活人还不翼而飞了?
“给赵秘书打电话,要他想办法查一下手机定位。”何以桀又按了重拨键,手机依旧在响着,却还是没有人接,他忽然有些莫名的心慌,难道,是这么大雪天,出什么意外了?
“是,我这就通知赵秘书。”司机赶忙打通了赵秘书的电话,如此这般的说了吩咐。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赵秘书的电话打了过来,司机接听之后,立刻说道:“何先生,查到了,小姐的位置是在陵园那边……”
何以桀眉心微微一跳,漆黑的车厢里,他似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去陵园。”
司机立刻发动了车子,车轮压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何以桀坐在温暖的车厢里,手拢在大衣的口袋里,沉默不语。
风雪太大,车子就开的有些缓慢,及至到了陵园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司机打开了车门,何以桀走下车,冷的彻骨的风席卷而来,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心底却有些隐隐的不快。
他不喜欢相思来陵园,这总会提醒他一些事情,看来,他这段时间对她宠的太过,她越来越上天了。
何以桀脸色阴沉如水,让司机留在原地,他一个人顶着风雪向墓地走去。
快走到相思父母墓地的时候,他身子一顿,忽然加快了步子,到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一片洁白刺目的雪地上,只能隐隐的看到一小片显眼的橘色,他记得她今天穿的那件羽绒服就是橘黄色,而此刻,她小小的身子已然看不到,大雪几乎已经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ps:两更啦,今天很快吧假期结束,要上班了,长了一身懒懒肉,不想去啊……话说,老何是上心了,还是上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