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我这样思考了多久,一开始我还兴致勃勃,惋惜这片空间里没有纸笔,很多猜想的实验只能在心里演算数据,但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开始感到疲惫——这里的疲惫不是指□□层面的,而是在心理上,那热情消逝后的倦怠包围了我,我感到了孤独。
比起无赖帮里的艾登和“冻结”这些总是调皮捣蛋的青春期男孩,我是一个颇能静得下心、沉得住气的人。莱有时候也会说我沉静得不像一个孩子。我也有过几天几夜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研究的经历,并非不能忍耐独自一人的寂静,我以为我不会怕孤独,只是现在才发现我从未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孤独。
真正的孤独不只是安静这么简单的东西,也不只是压抑,一开始是一种密密麻麻从心头泛起来的烦躁,我开始自言自语,就好像面前有人和我交谈一样。我幻想面前的人是朵恩,想象她那雀跃地笑着、生机勃勃的面容,她以可爱地喋喋不休地说着有些跳脱的话题,从生活中的琐事讲到担任旋风双子时不小心犯的小失误,而我会微笑地倾听着;过一会在我想象里在我的面前的是莱,他说我就知道你这姑娘才是最不省心的啊,他的神情还是那么在玩世不恭下带着笃定,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他又说振作起来我的女孩,你老子我当年蹲了这么多次牢子可没一次气馁过;有时在我面前的又是温和的巴里·艾伦先生,他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么可靠而令人尊敬,我问他你也曾被困在神速力里,难道没有绝望的时刻吗?他没有回答,只是用他那双令人不由自主信赖的蓝眼睛注视着我。过了那么一个阶段后,我又开始憎恨声音了,我想靠放空我自己来抵御那种可怕的孤独,我想闭上眼睛,可是时间凝固的身体感受不到任何睡意,这时候我又开始讨厌我的大脑,讨厌控制不住出现的想法,可越是这样种种不想让它们出现的思绪越让我的大脑一片纷乱。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想如果我回不去该怎么办,我冒险使用自己本身并不了解的时间结晶,结果把自己困在了时间线的缝隙中也是咎由自取,只是那些关心我的人会很伤心吧。莱估计会骂我没有脑子、鲁莽冲动,之后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我,他虽然不算一个非常尽责任的父亲也很少在口头上表达对我的在乎,但谁也不能否认他对我这个女儿的爱。无赖帮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他们都不会轻易地放弃我,帮规里就明确规定了不和无赖帮其他成员战斗已及在有需要时互相帮助,更何况这么多年的相处我们早以比起同伴更像是家人了。哎,我确实给他们添麻烦了。而朵恩呢,她应该成功挣开那条错误的时间线了吗,这个好消息我现在也值得欣慰。如果我此生只能困在这里,她一定会为我伤心的,我希望她能记住我,但并不希望她伤心……我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地想,一个想法千回百转,一会说服自己放下了,一会又纠结地想起来。
在纷乱无序的思绪中,我突然想起《一千零一夜》中渔夫和被封印在瓶子里的魔鬼的故事,魔鬼在被封印的第一个世纪立誓谁救了他就会给谁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在被封印的第二个世纪立誓谁救了他就报答谁替谁挖出地下所有的宝藏,在第三个世纪则立誓谁救了他就满足谁的三个愿望,可他等到四百年却没有人来救他,于是他很生气,决定接下来有谁救了他就杀死谁。我现在的心态就有点像故事里的恶魔了,当然,我是指迫切的希望有谁能来救我的那一部分,而不是杀死救命恩人的那部分。不过我不能保证我如果绝望到了极点是否也会破罐子破摔产生那样的想法。
此刻我只能尽力放空我自己,减少寂寞和孤独对我的侵袭。
*
“温特!温特!”
有谁在叫我吗?还是幻听?
我从为了不被不变的孤寂逼疯而彻底放空的状态中惊醒。我已经记不清自己保持这样的情况多久了,一开始很难进入这样的状态,现在我已经能很轻易地排空大脑的杂念了。在达成这样的状态前,纷乱的思绪曾很多次的折磨我,有时候我也好像听到了幻听,甚至出现了幻觉,但每一次的希望最后都被证实带给我更深的失望。所以久而久之,我也很难再抱希望了。
“温特!”
声音好像更近了,也更清晰了。那样的声音每一个音阶每一个腔调我都非常熟悉,是朵恩!我不敢自信,却又忍不住去相信。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回应道:
“朵恩!”
那道我熟悉万分的身影在那纯白虚无的背景下向我奔来,我的心颤抖着,在许多年后我依然想不到任何一个词和句子能准确的描述出我当时的震惊和喜悦,我只能颤抖着双唇,继续呼唤着她的名字:“朵恩,朵恩!”她就像她的名字dawn一样,是我的黎明,是我的曙光,是我的拂晓女神!
当我颤抖的手臂拥抱住她的肩膀时,我感觉我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同时我感觉到我的肩膀也湿了一块——朵恩也在哭。那一刻,压倒般的情感控制了我,在那漫长似乎永无止境的孤寂中我这是靠那样的感情才能忍受孤独的,所以在那一刻我完全不由自主,我只知道我是何其幸运才能得救,我也绝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了,那几个词自然而然的从我嘴边溜了出去,哪怕我已经激动得注意不了自己说了什么:
“我爱你,朵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