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汪姨犹豫起来:没有结婚就住进夫家,这不合我们这里的规矩呀。一般人家只怕是很难答应的。
我知道汪姨,江说:所以我才找你帮忙。女方条件我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不缺胳膊少腿不傻,其他都可以。
孩子孝顺哪!汪姨想了想:是倒是有个孩子,就是不知道你中不中意?
谁?
花。
花,你说的是隔壁村的花?
是的。
江3岁到7岁这段童年时光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家是一个很老很大的四合院,院子中间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正方形的天井。夏天雨水多,每到下雨的时候,也是一帮小朋友最兴高采烈的时候。正方形的天井,就像是一个正方形的瀑布。大家站在瀑布前面,有的用手去接水玩,看凉爽晶莹的水珠在小手中飞溅;有的相互泼水,闹作一团;有的干脆光着小身子,在瀑布中钻进钻出。稚嫩的欢叫声,总比倾盆的雨声还要响亮。
外婆家的后院,还有一个大大的池塘。天气晴朗的时候的,那里也是小伙伴的乐园。池塘里有一大片的荷花,荷花上蹲着些漂亮的绿青蛙,水里有很多很多的小鱼欢快地游来游去。
花是江邻村的一个屠夫的女儿。花是哑巴,长得又瘦又小。那时候,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大家都不要花参加。但花偏喜欢远远地跟着。于是,小伙伴都喜欢以取笑和作弄花为乐。戏水的时候,故意把水,浇在躲在一旁的花的身上。或者是把池塘里小蝌蚪捞起来,放进花的衣服口袋里,把花吓得哇哇直叫。只有江从不欺负和捉弄花。每次看到花被小伙伴捉弄,江都会帮忙解围:帮花挡住小伙伴浇过来的水,拿出花口袋里的小蝌蚪。江不要喜欢调皮捣蛋的小伙伴们欺负和捉弄她。慢慢地,小伙伴们也不跟江玩了。江就和花玩。江觉得花挺可怜的。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小白兔奶糖和花生,也总有花的一份。而花,每次和江在一起玩,总是笑得那么的开心。
后来,江被父母接回了身边。很长的一段时间,江都没有再见到花。等到上小学的时候,江和花成了同年级不同班的同学。看见江,花高兴极了。于是,无论是课间还是放学,花总是早早的就趴在江座位边的窗户上等着江,一起玩耍或者是一起同路回家。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江就再也没有看见花出现在校园。
花虽是哑巴,但长大后却是聪明伶俐,温柔贤惠,在村子里口碑极好。
花的情况你也知道。怎么样,同意吗?如果你同意,我马上去跟你提亲看看。汪姨看着江。
江想了想:可以。
但花的父母不允。俗话说得好,只有娶不到的儿,哪有嫁不出去的女?虽说了,自己的女儿既哑且聋,却是聪明伶俐,温柔贤惠,方圆十里,口碑极佳,何愁嫁不出去。在乡下,连过门都没有过,就住进男方家里,那简直是伤风败俗,会招人唾沫的。
可花比划着,自己坚持要答应下这门亲事。
在老媒婆如簧的巧舌和女儿毫不妥协的坚持下,花的父母终是答应下了这门亲事,但条件是男方必须一次性给女方两万块的见面礼。(在当地,平常的见面礼,一般都是一、两千块。)
江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一万七千块。一千块留给父亲当生活费,一千块留下自己当路费,剩下的全部递给花的母亲。说:就这么多了,欠下的,我会尽快补给你。
花的母亲刚伸手接过钱,却被女儿一把劈手夺了过去。花狠狠的白了母亲一眼。
善良贤淑的花很快住进了江的家。花的到来,也给沉浸在头白鸳鸯失伴飞的悲痛中的老父亲,带来了一丝的欢乐。
七七四十九天后,母亲满七。江强行将老父亲留在家里,独自去母亲坟上拜祭。四周人烟荒芜,江把脸埋在母亲的坟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个昏天黑地。
花悄悄地尾随而来,一直躲在旁边那棵大树后,偷偷地陪着江掉眼泪。直到江哭得迷迷糊糊趴在坟上没了动静,她才上前,费力地将江抱在怀里。
江睁开猩红的眼:你走开!让我陪我妈再睡会儿!
花扭过头,把江抱得更紧,倔强的泪水,一滴一滴,滴在江的手臂上。
又该走了,在远在天涯的那个海边小城,还有江呕心沥血未竞的事业。江收拾好行李,也强行收拾好心情,再次与老父亲拥别。
这次,老父亲真的没有再送儿子了,刚送走了相依为命了几十年的老伴,也许他沧桑的心已实在是不堪别离。
江走上家门前的那个小山丘的时候,忍不住偷偷往回看了一眼,老父亲正低着他白发苍苍的头,佝偻着嶙峋的背,在大门前专心致志地扫地。那地上,随风翻飞的,犹是那母亲出殡时燃放的鞭炮和冥纸的残屑。
看着父亲苍老的背影,江眼圈蓦然一红,抑制不住地就想哭。家有高堂,子不计远行呀。更何况是在这个时候。
花默默的跟在江的身后,翻过一个又一个小山坡。
江走着走着,忽然,他想起花还在后面跟着。
江站住,回过身比划着:花,你别送了。帮我好好照顾爸爸。啊!爸爸就拜托你了!
花抬眼看了江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花的眼里噙满了晶莹的泪水。
花低着头,使劲的绞着衣角。
江又说了句:花,你回去吧,我要走了。说完,转身便要走。
花忽然一把抓住江的衣袖,从身后掏出一个红纸包,递给江。
这是什么?江打开,居然是江给花的见面礼的礼金。
花比划着;你带走,你在外面用得着。
江把钱还给花: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金,我不能拿回来。
花又把钱塞给江,坚决的比划着:你带走。你带走。转身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