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心平气和,并不意外:“那孩子是早夭了?阿沐,我不在乎你是谁,我不是因为你是皇帝而爱你。”
她笑了笑,也回头看他。
“但是,姜月章,你必须知道,我原本是贫民出身。皇祖母告诉我,她是从慈幼院里悄悄将我保回来的,那时我还不到六个月。可是……”
她闭了闭眼,微笑中多了一丝无奈。
“可是那时候,我已经被提炼过灵晶了。不是佘家,是后来被皇祖母清剿的什么人。”她轻声说,“似乎我天赋不错,提炼了一次,没死,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孱弱,竟然还能继续修炼……但是,太医说过,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摄政王站在原地。
他忽然觉得自己听不大懂了。活不过二十五岁,这是什么意思?
她明明好端端站在这里,健康、光彩照人,还能用劲儿打他……明明什么事也没有。
血液中像冒出一股股寒气,将所有温度都蒸发。前面火光带来的热意陡然倒转,全部成了冷风冷意,吹得他骨头发寒。
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声音;心脏在跳动,但他连心跳声也听不到。胸腔像全部黏成了一团。
这个世界上,他只听得见她的声音。
“……所以,我只剩不到四年的生命。我活不了多久的。”她说,“姜月章,我总是很讨厌别人手握主动权。但是这一次……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你来决定。”
第77章她是荷花(他当淤泥)
四月二十七日,上午。
听闻永康西郊的佘家老工厂爆炸,远在西山度假的小皇帝也提前回来了。
明珠宫的御花园里,小皇帝一身新式藕色便服,斜倚在临水的栏杆上,手里捻一把鱼食,有一搭没一搭地洒着。
贺姑姑梳着端正的宫人头,在一旁给她一丝不苟地打扇。
徐徐凉风里,池子里的肥锦鲤争先恐后、翻动鉴影,搅起一片浑浊,它们自个儿倒还是五颜六色,鲜艳得很。
小皇帝望着这群彩色的胖鱼,浅绯色的嘴唇弯起来,薄锐又秀丽的眉眼染了一层难明的笑意。
“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正是等着被人宰了吃呢。可惜,朕小时候偷来这鱼烤过,肉竟然涩得慌,白瞎了这一天天的皇家恩赐。”
她懒懒说完这几句抱怨,明眸一转,才看向旁边候着的人。
佘大人一袭藏青官服,眼观鼻、鼻观心,八风不动的模样。
唯有那圆白肥厚的额头上的细汗,暴露一丝内心情绪。
小皇帝眼中笑意更深。
“佘大人,不过是废弃工厂罢了,朕又不追究你们什么扰乱治安的罪名。”她凉凉说着,毫不掩饰声音中的幸灾乐祸,“朕一听说这事,着急忙慌地回来,还以为是佘家府邸炸了呢――谁承想,几栋破建筑,值当个什么?没伤着人吧?”
佘大人一动不动站那儿,跟座镇宅的座钟似的。
听得最后一句,他才回答:“没伤着,多谢陛下关心。”
小皇帝复又眯眼一笑:“那……佘大人,那座不值钱的工厂,总不能在佘家抵给朕的资产清单里吧?”
佘大人眼皮子一撩,复又垂落,仍是那副弥勒似的圆滑表情:“陛下说笑了,佘家如何敢欺瞒陛下?”
“那可说不一定――说不定瞒得太多了。”
小皇帝哼唧着笑笑,那少年意式的阴阳怪气就浮了上来。
她反手将最后的鱼食扔进池子里;那些锦鲤本还在争食,忽然间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呼啦”一下,全惊惶地散了去,潜入池底躲藏。
“昨天赶在日落前,京畿衙门就将奏章送上了,听说佘大人还想拦?可惜啊,皇室好歹有几分薄面,佘家也还说不上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