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爬上了屋前雪坪。“鸿!是……是你……来!”她爬伏在雪地里,虚脱微弱地叫。
冰魄神剑闻声如被雷打,浑身通过一阵寒颤,倏然转身,看清了二十丈外的女飞卫。他的迟滞目光,忽然划过一道亮光,眼睁大大的,嘴角肌肉一阵痉挛,脱口叫:“薇!薇……是……你……”
“是我,鸿,我回……回来了!”“噗”的一声,雪铲在他手上落下,他忙走两步,却又迟疑下来,略一停顿。忽然向前冲出跄踉跌倒在她身旁,伸出抖动得极厉害的双手,将她挽入怀中了。
‘薇!薇!我终于等到你了,等到你回来了。天!〃
“鸿哥,我……我支持不住了,快抱我入屋,感到好冷!”他挣扎着站起,抱着她奔入屋中,反手闩上木门,直奔内室。
他正要将她向床上放,她叫:“哥,我背上有一把飞虹匕,不必放下我了,我要死在你的怀里,唉!我终于回到你的怀中了,三十年,好漫长唉,你不会像三十年前一样,要赶我走吗?”
他全身肌肉似乎已经僵化了,颤抖着叫:“薇!你说王万年那畜生打了你一把飞虹匕?”
“是的,昨晚入夜时分,就在登山小路第一座峰头,他躲在后面向我忽下毒手……唉!那畜生别提他了。哥,三十年了,你……你怎不保重?看你,像是换了一个人,苍老得多可怕!我的心碎了!”
她用手在他脸上摩挲,脸上翻起稀有的光彩。
往日的岁月倒流了,她依稀忆起三十年前逝去的岁月。那一连串的甜蜜往事,那一连串的剑影刀光,在她眼前又涌现翻腾。
他呼吸急促,抬头向着小窗前外暗沉的天空,说:“天!你对我太残忍了,我没有天山冰弦的解药.天哪!到哪里去找石夔诞?”
她摇头幽幽一叹,道:“不必费心了,石夔产自勾漏山,可力抵蛟龙,谁也无法取得他口中唾诞。而且也太晚了,我体内的乾元真气,被晚上冷毒入侵,为时已久,毒已侵近心经,活不了多久了,能死在你怀里,我也可以瞑目了。”
冰魄神剑抱住她,在木室中走动,脸色极为可怕,久久方说:“那畜生!我早该毁了他的,一念之慈误人误己。”
“别提他了,哥,这是命。”
“千多万等,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则又……”
“哥,我也是,这好漫长的三十年呀!”
“自你走后,这木屋成了冰窟,一切都在我身畔消失了,埋葬了我的余生。”
他俯首偎近她的颊旁,动情地称呼:“薇,薇,我在无数个白天与黄昏,千千万万次低声呼叫你,头发一日日的花白,唉!薇,你终于回来了,可是……”
一连串的泪珠,润湿了她的腮旁,她也在轻说:“哥哥,我们都错了,我太任性,而你又太过刚强。唉!我们为何不能早一点相互容忍?我……”
“薇,我该死,都怪我,是我不好……”
他抢着答。她摇头苦笑,脸上的光彩渐渐消逝,说:“遗憾的是,我没替你生下一男半女,九泉之下,我会愧对林家的祖先。”
“你没有错,都怪我,冰魄神功则是罪魁祸首,这种鬼功祸患无穷。”
“我也有错,干元真气也是为祸之原,一阴一阳,反其道而行,我们原早该觉悟得到的。”
“可不是,我们觉悟得太晚了。”
“哥,你如此苍老,功艺搁下了吗?我到了山谷,你怎未发觉我来了哪!”
他摇头苦笑,说:“冰魄神功确是不练了,在你走后的第五年,我开始冷静地思索我们不能相安的症结所在,终于发现我们所练的神功,是使性情变别,绝子绝孙的可怕绝学,一生精力,全费尽于练功之上,各走极端,终于,我参酌你的干元真气的心诀,揉合在冰魄神功之内,另寻途径。”
“兄,你成功了吗?〃
“成是成功了,但一切都绝望了,没有你在我身旁,对我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兄,你放弃了?”
“是的,我将这种奇学练成了,也从练成的那天起,我便开始用懒散二字慢慢地毒害我自己,对任何事漠不关心,除了食我不再做劳心劳力之事,因为我认为你永远不会回到我身旁了,灰心与绝望,与殷切的思念,使我变成老朽,哦!多可怕呀!我不该放弃等待,不该放弃希望以致难生出活下去的勇气,我太愚昧了,也太没有信心,唉!这时觉悟真是太晚了。”
“鸿,你不该如此自暴自弃的。”
“薇,别怪我,请想想,我怎会自暴自弃?近年,我已感到来日无多,死亡的阴影已在笼罩着我了,眼前朦胧,精神困倦,我已将走完阳世的旅程,走向地狱的道路,你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说完,在床上倚壁盘膝坐下,仍将她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