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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1页)

第二天早晨,他正坐着吃早餐,巴兹尔·霍华德被仆人请进了房间。

“我很高兴找到你了,道林,”他严肃地说,“昨晚我来找你,他们告诉我你去看歌剧了。当然,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我真希望你留了言,说下你到底去哪儿了。我一夜担惊受怕,生怕一个悲剧紧跟着一个悲剧。我想你一听到消息就会给我拍电报。我是偶然在俱乐部翻阅《环球报》晚间版时读到的。我立刻赶来这里,不幸的是,没有找到你。我无法告诉你这整件事让我多伤心。我知道你会经受什么样的痛苦。但你在哪儿?你去看望那位姑娘的母亲了吗?我曾有那么一刹那,想到那儿去找你。报上公布了她的地址,在尤斯顿路的某个地方,是吗?但我担心自己贸然介入,却不能为你分忧。可怜的妇人!她一定伤心欲绝!那可是她的独生女啊!她对这件事怎么说?”

“亲爱的巴兹尔,我怎么知道?”道林·格雷低声说,他端着一只镶着小金珠泡泡的威尼斯酒杯,抿了一小口淡黄色酒,看起来很不耐烦,“我当时在歌剧院。你也该去那儿的。我在那里初识了哈利的姐姐,格温德伦夫人。我们坐在她的包厢里,她迷人极了。帕蒂唱功非凡。别再谈那个可怕的话题了。如果人们不谈论一件事,那件事就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像哈利说的,表达赋予事物真实存在。我可能提到过,西比尔不是那个女人的独生女。她还有个儿子,我相信也很可爱。但他不是演员,是个水手,或者什么。好了,现在谈谈你自己吧,你在画什么?”

“你去歌剧院了?”霍华德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透出一种压抑的痛苦,“当西比尔的尸体还寄存在某个肮脏的地方,你却在看歌剧?在你所爱的姑娘还没找到安睡的坟墓之前,你竟可以同我谈另一个女人的可爱,还有帕蒂的唱功非凡?啊,朋友,多少恐怖在等待着她那具小小的白色尸体去领受啊!”

“住嘴,巴兹尔!我受不了!”道林跳起来喊道,“你别给我上课了。做过就做过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你称昨天是过去?”

“这与时间的实际长短有什么关系?只有浅薄的人才需要数年来摆脱一桩感情。一个人若能做自己的主人,他就能轻松疗愈悲伤,就像他能轻松创造快乐一样。我不想受自己感情的摆布。我要利用感情,享受感情,支配感情。”

“道林,真可怕啊!什么事将你彻底改变了。你看起来还依然与那个美妙的小男孩一模一样,他过去常常来我的画室,一天又一天,坐着让我画他的肖像。但你那时纯朴,自然,充满爱心。你曾是全世界最纯洁无瑕的人。现在,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说话似乎没心没肺,毫无同情心。都是受哈利的影响,我能看出来这一点。”

道林一下子脸红了,他走到窗前,看了一会儿青葱的光影斑驳的花园。“哈利帮了我很多,巴兹尔,”他终于说,“比你帮我的更多。你只教会我自命不凡。”

“是的,我为此受到了惩罚,道林——或者说某一天我会受到惩罚的。”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巴兹尔,”他转过头来叫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过去画的那个道林。”艺术家伤心地说。

“巴兹尔,”道林说着走过去,把手放在巴兹尔肩上,“你来得太晚了。昨天,当我听到西比尔·文恩自杀的消息后……”

“她自杀了!天哪!真有此事?”霍华德喊起来,抬头看着他,一脸惊恐。

“亲爱的巴兹尔!你一定不会认为这只是一起庸俗的事故吧?她当然是自杀。”

霍华德双手捂脸。“多可怕呀!”他喃喃地说,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道林·格雷说,“没什么可怕的,这是我们时代最伟大的浪漫悲剧之一。通常,演员们都过着最普通的生活。他们是好心的丈夫,忠贞的妻子,或某种乏味的人。你知道我的意思——中产阶级的美德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西比尔多么与众不同!她活出了最完美的悲剧。她永远是女主角。她最后一个演出之夜——你看到她的那个晚上——演得很差,因为她知道了爱是真实存在的。当她知道爱并不真正存在时,就死了,就像朱丽叶的死那样。她重新进入了艺术的疆界。她身上有一种殉道者的精神,她的死具有殉道所有的那些悲哀的无用,所有被荒废的美。但是,当我在说这话时,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没经受痛苦。如果你昨天在那个特别的时刻来——大约在五点半,或是五点三刻——你会发现我在哭泣。甚至连给我带来这个消息的哈利,他当时就在这儿,实际上也不知道我当时经受了多大的痛苦。我痛苦万分。后来,痛苦就过去了。我无法重复一种情感,除了感伤主义者们,谁都做不到这一点。你来这里安慰我,你真好。但你发现我已获得安慰,就勃然大怒。这怎么像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你让我想起哈利给我讲过的一个慈善家的故事,他一生中花了二十年时间试图为了伸冤,或改变某条不公平的法律——我不记得到底是什么了。最后,他大功告成,却大失所望。他完全无所事事了,几乎死于厌倦,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厌世者。此外,亲爱的老朋友巴兹尔,如果你真是来安慰我的,不如就教教我如何忘掉已经发生的事儿,或者教教我如何以恰当的艺术视角来看待往事。戈蒂耶[1]以前不是总写什么‘艺术的慰藉’吗?我记得有一天我在你的画室里拿起一本羊皮封面的小书,碰巧看到这讨人喜爱的说法。好吧,我是不像我们一起在马洛时你给我提到的年轻人,他总说金黄色的缎子可以慰藉生活中的所有痛苦。我喜欢很多可以抚摸和把玩的美丽物件。老式锦缎、青古铜、漆器、象牙雕塑、精美的环境和陈设、奢侈品……所有这些都让人获益许多。而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它们所创造的,或至少是展现的艺术气质。做自己生活的旁观者,正如哈利所说,能逃避生活的痛苦。我知道,我这样和你说话,你会觉得惊讶。你还没意识到我的成长。你刚认识我时,我还是个男生,现在我是个男人了。我有了新的情感、新的思想、新的观点。我与以前不一样了,但请一定同以前一样爱我。我变了,但请一定永远做我的朋友。当然,我很喜欢哈利。但我知道你比他好。你不比他强——你太害怕生活——但你更好。我们过去在一起多开心啊!别离开我,巴兹尔,也别与我争吵。我就是我。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了。”

画家被奇怪地感动了。他无限珍爱道林,道林的人格魅力曾是他艺术的伟大转折点。他丝毫不想再去责备他了。毕竟,他的冷漠可能只是一种情绪,会慢慢不见的。他身上仍有那么多善良和高尚。

“好吧,道林,”他最终笑容苦涩地说,“自今天起,我不会再和你提这可怕的事情了。我相信你的名字不会与这事儿有牵连。验尸调查会在今天下午进行。他们传唤你了吗?”

道林摇了摇头,一听到“验尸调查”这几个字,他的脸上就浮起一丝厌恶,这种事总让人觉得粗鲁和庸俗。“他们不知道我的名字。”他回答。

“但她一定知道?”

“她只知道我的教名,而且我非常肯定她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我。有一次她告诉我,他们都非常好奇,想知道我是谁,而她一概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叫迷人王子。她真好。你一定得给我画一幅西比尔的像,巴兹尔。我还想多拥有一些她的东西,除了记忆中的几个吻和几句破碎的可怜的话。”

“我会想办法做点什么,道林,如果这能让你高兴的话。但你一定得过来再让我画像。没有你,我没法继续画了。”

“我没法再做你的模特了,巴兹尔。这不可能!”他后退了一步,大叫着说。

画家瞪着眼睛看着他。“我亲爱的小伙子,你在胡说什么!”巴兹尔喊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喜欢我为你画的画吗?那幅画在哪儿?你为何用屏风挡在画像前?让我看看它。这是我最好的一幅画。必须把屏风挪开,道林。你的仆人把我的画这样藏起来,真是可耻。我进来时就觉得这房间看起来变了。”

“这不关我仆人的事,巴兹尔。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他布置房间吧?他只不过有时帮我插插花而已。不,是我自己放的。照在画像上的光线太强了。”

“太强!当然没有,不是吗,老兄?画像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让我看看画。”霍华德说着,朝房间一角走去。

一声恐怖的惊叫传来,道林·格雷猛地冲到画家和屏风之间。“巴兹尔,”他面色惨白地说,“你绝对不能看,我也不希望你看。”

“不能看我自己的作品!你不是认真的吧。为什么我不能看?”霍华德哈哈大笑着喊道。

“如果你一定要看的话,巴兹尔,我以自己的名誉担保,我有生之年再也不会跟你说话了。我绝不是开玩笑。我不会做任何解释,你也别想要我解释。但你记住,如果你碰这屏风,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霍华德如遭五雷轰顶。他惊呆似的看着道林·格雷,他以前从未见过道林像现在这样。小伙子愤怒得脸色发白,他双手紧攥,两个瞳孔像喷出蓝色火焰的圆盘,全身都在发抖。

“道林!”

“别说了!”

“但到底怎么啦?当然,如果你不要我看,我就不看,”他语气非常冷淡,转身朝窗口走去,“但说实话,我不能看自己的作品,好像很荒唐啊,特别是今年秋天我还要在巴黎展出这幅画呢。在这之前我可能得给它再上一层光油,所以我总有一天要看的,那为什么不是今天呢?”

“展出!你想展出那幅画?”道林·格雷喊起来,一股奇异的恐怖感爬上心头。那不等于要将他的秘密展示给全世界?人们岂不是要目瞪口呆?那不行。得做点什么——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一定得立马做点什么。

“是的,我想你不会反对展出的。乔治·佩蒂要收集我最好的画,在塞兹街举办一次特展,在十月第一周开幕。这幅画像我只拿走一个月。这点时间我想你让出来不难吧。事实上,你肯定不会待在城里。而且如果你一直用屏风把画遮着,说明你也不是很在乎它。”

道林·格雷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用手擦了一下。他感到自己正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边缘。“一个月前,你对我说,你永远不会展出它,”他叫道,“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你们这些追求持之以恒的人,与其他人一样阴晴不定。唯一的区别是你们的情绪毫无意义。你不会已经忘了吧,你曾郑重向我保证,这世上没什么能让你送它去参加任何展出。你对哈利也说过完全一样的话。”他突然停住,眸子里灵光一闪。他记得,亨利勋爵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如果你想经历一次奇特的一刻钟,那就让巴兹尔告诉你他为什么不展出你的画像。他和我说过原因,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嗯,或许巴兹尔也有自己的秘密,他要试着问问看。

“巴兹尔,”他边说边走到巴兹尔近旁,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脸,“我们人人都有一个秘密。你说出你的秘密,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你当时拒绝把我的画像送展的理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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