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家里人各自起床,麦苗小米一早起来烧好洗脸的热水,因人多,灶下也没收拾好,仍是阿才出门买的早饭。gougouks严护卫一行人也都起得很早,见阿才招呼着早饭摊子的老板搬进来一大桶豆腐脑儿和一筐厚棉布盖着的包子油条炊饼,赶紧过来帮忙。
说来,这座宅邸毕竟是之前被抄家过的,朝廷抄家堪称雁过拔毛,整座宅子除了带不走的建筑,连门帘子都被扒光了,昨夜还是罗美娘翻出从府城带过来的、给花盆挡风保暖弄的棉毛毡子,不然一家子夜里睡觉都得被冻傻了,桌椅自然也是没有的,客人和主人都是各自在屋里用饭。
严护卫把木桶和竹筐从屋里拎出来时,还客气道:“以后千万别这么麻烦了,我们人多,出去随便买些馒头烧饼对付一顿就是了。”
阿才笑道:“姑姑说了这些天都是赶路,到京就应该吃点好的。”这么一路,因有这些大兵在,家里也才安心,何况罗美娘昨夜也早有吩咐,故而,阿才今日也是早早就出门了。
一家子用过早饭,罗美娘打发闺女和景泽明去外面玩儿,单独把阿才留下,阿才才知道今日要跟着张玉寒一块去六部衙门和王府,难免兴奋,特意回屋换了一身最好的衣裳,还跟罗美娘道:“姑姑,今日会不会碰见什么大官,我也没学什么规矩,到时候会不会给姑丈丢脸。”说到最后还有些揣揣。
“有啥好害怕的,明年是会试之年,这些日子应该有不少举子上京报到,你看别人家里的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能进门就在外头等着,能进就跟你姑丈去见识一下官衙是啥样的。”罗美娘鼓励了阿才一通,正因见识得少,才应该主动去走走,走得多了,见识的就多了。
阿才使劲儿抿了抿嘴,认真点头。
张玉寒正在戴棉帽围脖手套,看媳妇说话时表情怪遗憾的,不免问道:“媳妇你也想去啊?”
“是有点想,不过今儿是不能了,刚到京城家里得有个主事的在。”罗美娘确实有些遗憾,她上辈子去过首都好几回,挺想一道瞧瞧这个时代的京城什么样,不过家里除了客人就是丫鬟小孩,得有个顶事的在。
“那就去呗。”张玉寒觉得这就不是个事,“家里有丫鬟还有孙大姐钱大姐,我去跟严大哥说一声帮咱们看家,到时候你在马车上呆着别下来就成。”
说完棉帽一整就想出去把事情交代了,罗美娘拉住他:“这会儿你着急什么,咱们都在京城了,后面大把时间。”
张玉寒也不想的,成亲这几年他习惯了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只要罗美娘一说有事他就觉得心上坠了块石头似的:“那这回我先去踩踩点,下回咱们一家子出门,再带你去瞧瞧。”
张玉寒说得随意,罗美娘眉眼含笑地应了,两人成亲几年,仍然融洽得不得了,阿才都见怪不怪了,唯有刚从屋里出来的严护卫脚步一顿,心说,这两口子说起去六部官衙,像是在商量去哪个寺庙上香一样。
张玉寒三人见到严护卫,也都客气打招呼。罗美娘是个聪明人,早就察觉到严护卫见她时那点拘谨,说来,张家乡下出身,家里没啥规矩讲究,可从北阳府出发之后,从严护卫身上,她也见识到了什么是男女大防,故而,罗美娘也不多待,寻了个借口退下了。
严护卫只是跟罗美娘相处时有些不好意思,本质上还是个热心人,知道张玉寒待会儿要去王府,关心道:“不如我和张先生一块过去。”
张玉寒拒绝了:“我去礼部不知道要多久,再说王府那边规矩也大,上完拜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人,到时候严兄白跑一趟也是浪费时间。”
严护卫就不再说什么了。
总的来说,这次出门还是也算是在张玉寒意料之中。阿才套了车出门,因近来报到的学子颇多,礼部吏员们程序都是做熟的了,张玉寒片刻功夫便出来,可惜去王府的事却有些波折。
燕王府,张玉寒也是头回去,原先想的是燕王在府上,能见则见,不能见便留下帖子,省得王府当真忘记景泽明回京的事。
时已近腊月,往王府送年礼的人不少,礼物都快把屋子占满了。门房太监倒是知道府上大公子外出近一年的事情,待听完张玉寒的身份,阿才把罗美娘准备的礼物奉上,因张家没打算巴结王府,送的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一些北边的土物,干菜干蘑菇干木耳啥的,门房的老太监收起来,道:“这些天收到的礼物里,您家的也是独一份了。”
进去通传一声,让张玉寒和阿才在门房喝茶等着,等了约莫两刻钟,老太监回来,出口的却是:“张先生不好意思,方才我给忘记了,王爷早上出门了。不过您放心,您是大公子的先生,王府最是尊师重道,帖子一早便送到王爷案上了……您瞧着,是要在屋里坐坐等会儿,还是明儿再来?”
张玉寒多机灵的人,王府看门儿的任务就是两只眼睛不错眼盯着王府大门,谁进谁出心里哪会没数,这会儿需要通报之后才知道燕王不在?
到底在别人的地盘,张玉寒没揭穿,点点头笑着说燕王不在,这就没法子了,只是府上大公子毕竟已到京城,不知道王府里有没有能够主事的人在,也好商量一下这事。
王府太监也是办事办老了的,随口就道:“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倒是都在府里,只是女眷不好见男客,您就别为难我了。”
话说到这里,张玉寒也知道王府的意思了,看这人笑得温和,明显是进去一趟得了吩咐心有底气,他心里骂了句娘,借口初来乍到家里还要收拾,过几日再上门儿拜访。
许是看在张玉寒不再纠缠的份上,门房太监送了他一趟。
临上马车前,张玉寒脚一拐把人拉到一旁,塞了个荷包,低声道:“我来这一趟也不容易,这里头究竟是个啥意思?您指点一个。”
门房太监捏捏荷包,到底压低声音透露了一句:“听说大公子院子的下人都被调走了,眼下还在各处使唤没回去,这眼看都快过年了,若要住人,院子总该收拾起来。”
不收拾,当然是不想住人了。
张玉寒点头笑笑,有这句话,这回也算是没白跑。
早上张玉寒和阿才出门后,罗美娘就带着人收拾起这偌大的宅邸,因灶下还没收拾好,中午这顿还是从外头叫的,用完午饭稍稍休息了会儿,就见张玉寒和阿才双双进门了,罗美娘有些惊讶:“这么快?”今日张玉寒要去两个地方,罗美娘以为他得下午才回来,午饭就没等着。
阿才嘴快:“礼部那边倒是快,可王府根本没想着见我们,一个看门的老太监把我们当猴儿耍,编个不走心的理由忽悠人。姑丈气性也好,还跟他说客气话呢。我气都气死了。”
阿才没见到张玉寒给人塞荷包那一段,张玉寒路上也没提,他一早上渴得喉咙冒烟,端起罗美娘的茶碗一口而尽,才看阿才一眼,说你姑丈是那么大度的人吗,只是一个看门儿的,说什么不是看主子的态度?没必要计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