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京城前,还要回府城一趟。
回府城的路上顺风顺水,马车在县城十里坡外停留一小会儿,跟何家马车会合之后,路上又走了好几日,到柳枝巷时已经是傍晚。
临近九月底,秋风萧瑟,天上红霞漫天。
罗美娘坐了几日马车,实在撑不住,借着张玉寒的手先一步下车,正想把妞妞和景泽明也扶下来,便听到张玉寒笑:“哟,新娘子和新郎官过来了。”
她刚转身,便看到原先柳三婆子住的院子里,聂恒和柳兰兰一块牵手出来了,面上有些微羞。
说来,罗美娘跟柳兰兰也是大半年没见着了。柳兰兰成亲的日子和张红果在同一日,罗美娘没法去喝喜酒,后头柳兰兰水土不服,也没跟聂恒一块去南山村吃席面,故而乍然间见到她,罗美娘也发现这姑娘变化不少。
此时何若水从后面马车下来,也笑眯眯道:“新娘子和新郎官真真是一对壁人,这两日我住张家,到时候咱们师兄弟喝两盅。”
聂恒也是笑:“酒菜已经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了。”三人都是在聂家私塾读过书的,说话间自有一番亲切热络。
柳兰兰一幅新婚妇人的打扮,一身的银红牡丹厚棉裙,头上攒着金步摇,手腕也带着金镯戒指,也凑过来抱住罗美娘的胳膊,道:“罗姐姐,你们这院子一个多月没住人,还得收拾收拾,今晚先在我家对付一顿。”
罗美娘笑:“这可省得我开火做饭了。”让丫鬟先回院子收拾,又牵好孩子,跟柳兰兰一块进了院子。
因两家没有亲眷关系,便分了两席,男人在堂屋吃饭,女人那一桌则是摆在里屋。
罗美娘是成过亲的人,哪怕还没问过柳兰兰,只看她这白里透红的面色,还有如满月般圆润的脸蛋,也知道她新婚生活过得不差。
柳兰兰坐下来就笑道:“罗姐姐不来吃酒就算了,怎么还这么晚到?”没等罗美娘回答,又从荷包里掏出糖给妞妞和景泽明,道:“请你们吃喜糖。”
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罗美娘刚才还觉得这姑娘变得温柔不少,此时倒觉得有些熟悉感了。
景泽明接糖道谢之后,柳兰兰想到什么,又问罗美娘:“这糖有些硬,妞妞牙长全了没,能吃不?”
罗美娘笑:“你给她什么她都吃,现在一口小乳牙就跟小刀似的。”
柳兰兰听罗美娘这么说,乐得不行,一口亲在还有些懵的妞妞脸上,一时丫鬟上完菜,柳兰兰先是帮妞妞把围兜戴好,又给景泽明夹了两筷子菜,又对罗美娘道:“罗姐姐尝尝这菜,相公喜欢吃排骨,我学着做了一些。”
罗美娘调侃:“现在真是一副当家女主人的派头了。”
柳兰兰硬是给罗美娘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真有派头了吗?我婆婆前些日子回了县里,我才管家几日呢。”
罗美娘见她羞涩,莞尔一笑,又问道:“你这些日子去过女学没有,徐先生如何了?”
柳兰兰知道罗美娘和徐先生的关系不一般,也细细说了:“我这半年都在家里绣嫁妆呢,也没去女学,不过前些日子送喜帖上门,徐先生瞧着精神头不差。”说完,又笑道:“先生这回可真是大手笔,给我送了十坛二十年以上的桃花陈酿做添妆礼,你都不知道,喜宴办完之后,有不少人上我家来求,我说我不会酿,那些人还想找先生去买。”
罗美娘想想道:“我记得先生以前教过桃花酿的酿法,还让我们写过功课呢。”其实吧,徐先生的课堂上真是什么都教,有时候兴致一来,还说起过怎么做胭脂香粉啥的。
柳兰兰哼哼两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柳兰兰也知道自己的求学态度有问题,不过叫她说,罗美娘的问题才更大。
比起罗美娘这种每每笔记都做得十分详细、什么都记得住的人,女学里更多的还是她这种听过就算的学生。柳兰兰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努力,她有时候内疚起来,也会经常跟罗美娘借笔记抄,不过抄完后,就是做不到罗美娘这种经常温故常新的。
由于这个问题说起来有些脸会,柳兰兰说完,又赶紧换个话题:“我送喜帖过去时,先生还跟我说起你了。”
“说我什么了?”
柳兰兰想想道:“说你在县里种花种得都不知外头时日。“其实不只是徐先生,柳二太太私下也跟她嘀咕过罗美娘,盖因今年是恩科之年,罗美娘一去大半年都没回来,家里就留个阿才和丫鬟照顾,要知道,自打恩科消息传出来,柳二太太这个未来丈母娘,真是风雨无阻每日都要来回一个时辰去和生寺上香,求菩萨保佑未来女婿得中红榜。
相比起来,罗美娘还是当人媳妇的,也是心大得没边了。
“你也真是放心把张相公丢在家里了。”
“他又不是小孩,哪有什么好不放心。”今年罗美娘已经被问过好几遍类似的问题,回到起来也是轻车熟路,不过还是有些郁闷。
其实罗美娘也能理解,哪怕在她前世那个时代,高考陪考的父母家人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何况如今,这个世道天然就承认女子是男人的附庸。
若是她手头上没事,她也不介意在家里当贤妻良母,不过,两人都有自己事时,为张玉寒的举业便牺牲自己的事业,在罗美娘看来,这种选择就跟傻子一样。
由于这种想法实在太惊世骇俗,罗美娘看柳兰兰这副誓要把贤妻良母做到底的模样,也不像能理解她的,想想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