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疯丫头带着一肚子怨气,又一次从自己的家里“冲出去”了,她像一阵旋风似的,冲出院门,冲下后堆……径直上门来找双喜了。院门上了锁,她向邻居打听后才知道,双喜昨天一大早就拎着行李出了门,说是到县里什么地方报到去了。疯丫头听了,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唉,这干部子弟和老百姓就是不一样,有什么好处,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哩。
疯丫头来找双喜,她首先想问问他“下过保证”的事“保证”了没有。不管是什么结果,接下来,她都要直接找他的老子。这并非是她心血来潮一时冲动,而是她的娘在她的心里又添上了一根“干柴”,实在是急火攻心了。
原来,疯丫头从大队部回到家,刚脱下外衣,就奔东屋去了——她肚子饿了。早上刚起床,夏庄的那个女生就站在门口叫她了,她赶紧三下两下地梳了头,然后匆匆忙忙地刷了牙洗了脸,就走了。
疯丫头刚走进东屋,就听到北间房里传出响动。她随即转过身,忽然,一条老花猫从里面窜出来,跳上窗户,逃走了。疯丫头走过去看了看,一只不大的盛粮食的缸口上,覆盖着两块木板,其中的一块已经被猫抓离了原来的位置,,那放在木板上的杂物,有的已经被猫抓落到了地上。疯丫头拿开一块木板:缸里面还有大半缸玉米,玉米上放着一只铁磁钵子,里面竟然是已经炖熟了的嫩汪汪的鸡蛋,先前被盖子捂着的热气,一下子升腾起来……
这……?
疯丫头带着疑感走到锅台边,揭开锅:锅口下面贴着一圈儿玉米面菜饼——有几块是没有菜的纯面的,那显然是为女儿做的。锅底焖着南瓜。南瓜上放着一只碗——碗里也是已经炖熟了的鸡蛋。旁边留下了铁磁钵子留下的陷下去的一个“圆”。从分量上看,碗里的鸡蛋比铁磁钵子里明显地少了许多:碗里的像是两个鸡蛋,铁磁钵子里大概是四个鸡蛋。
娘从来是舍不得吃一个鸡蛋的,家里的灯(煤油)、火(火柴)、油、盐……全指望那几只“母鸡银行”呢。
疯丫头一下子全明白了:锅里的鸡蛋,娘是给自己做的;那藏在缸里的无疑是准备送给那个东边的那个男人的!我的天那,我以前还只是把他们俩当做什么偷情的,没想到娘居然还为他炖了鸡蛋!娘哪里是把他当做‘情夫’,简直就是把他当做家里的亲人了——比亲人还要亲呢,心疼他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心疼她的独生女儿那,太危险了,太可怕了!我不能再忍了——已经是忍无可忍。如果再忍下去,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他们俩……甚至连那能惊掉人下巴的地道,迟早都会败露的。到那时候,不但她遭了殃,连我也会受到牵连,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疯丫头再也顾不得肚子饿了,甚至连娘也顾不上了,一头冲出了门……当她得知双喜已经出了远门,她在短暂的失望之后,便决定守候在双喜家的院门外,直接等他的父亲回家。
她一边等候着一边想:我该怎么说呢,是只说他们秘密地勾搭在一起,还是把什么都说出来呢?要是把那最见不得人的最令人震惊的“地道”也说出来——那可真的是断了娘的后路了,她还能挺得过去吗?娘即使再坚强,怕也经不住男女老少……她真地就会想不开……
疯丫头最后决定:无论如何要给娘留一条生路。
老刀终于回来了,脸红扑扑的,一定是在别人家里喝了酒。
疯丫头忙迎上去,亲切地叫了一声:“伯伯,您好……”
老刀抬眼一看,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经常来找双喜的夏庄的那个快言快语的小丫头。心想,又是来找儿子的。“哦,你……你叫……嗐,我老是把你的大名给忘了……”老刀边说边开了门。
“我叫夏抗抗,您就叫我‘疯丫头’,我说过不是一回了呀……”
老刀进了屋,在那把枣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说:“哈哈,‘疯丫头’——我倒是早就记住了,可是……”老刀说着,打了个饱嗝,从嘴里喷出一股酒气。
“哎呀,您是长辈,您叫我‘疯丫头’,还显得亲切呢。”
“哈哈,没想到,你人不大,嘴还挺甜的,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闺女。那好……好好,我以后就叫你‘疯丫头’。哦,你坐下啊,快坐下。”老刀边说边去摸水壶。疯丫头赶忙提起水壶往那杯子里倒水。
“就您一个人在家,伯母呢?”
“她娘家来人,把她接回去过两天。”
“双喜……也陪着去了?”疯丫头明知故问。
“他到县城去办点事,过几天才回来呢。”
“伯伯,我今天来,不是找双喜哥的,我是特意来找您的……”
“找我,有什么事吗?”老刀漫不经心地呷了一口茶。
“伯伯,我……我要向您反映……一个人,哦,不是……是……是两个人……”疯丫头激动得说话忽然变得急促而紧张了。
老刀一听,安慰道:“别激动,慢慢说。”他的两只眼睛专注地盯着疯丫头。
“我娘……和那个‘迷人精’——就是从部队里回来的那个臭男人,他们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已经鬼混在一起了……”
老刀一听愣住了,他用狐疑的眼神——试图从疯丫头的神态上捕捉到什么……
“你……你有证据么?”老刀试探地问。
“我是娘的女儿,我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对对,不过,这叫‘人证’。光有‘人证’还不行,还要有‘物证’,就是要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去证明你说的话,你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