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弯弯沉默则是因为她以为这人有什么隐藏的底牌,所谓底牌,当然是不能随意给人看的,所以她也就不问了。
梁弯弯很随意地将目光投向四周望了望,倒也没提要主人请她进屋什么的,她大概是以为对方有什么隐私,毕竟私人的居所不愿意展现在她面前也很正常,但她是一个大姑娘家,又哪里好意思进一个陌生男子的屋了?
这里的环境,真的很差啊。
她不知道僰山外门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存在,照理说廉尺身为外门弟子,纵然之前一直背着废材之名,但弟子舍的条件好过这里何止百倍,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等地步?况且现在这人实力又不比从前,照理说改变自己的住所条件也不难吧。她却不知道廉尺对这些东西根本不在意,廉甲又是个大大咧咧习惯了的,所以这狗窝一般的居住环境竟从来没给两人带来过任何困扰,至于小貂,虽然会嫌弃,但它说的话一来两人听不懂,二来就算是听懂了也会直接被忽视,所以就成了眼前这幅情形。
廉尺并不知道梁弯弯心中的想法,他正好看见院子有些脏了,其实也不是脏,只是堆积了些落叶——夏天的风一阵一阵的,总是很难扫得净,但自从穿越过来后,这些事一直是他在做的,既然看见了,扫一下也没什么。
在他的思维里,早做晚做都是做,并不会因为有客人在就不做,况且他也没有什么招待客人的想法。
于是他很随意地走到院墙根,拾起靠着的那根金黄色的大笤帚,开始扫起地来。
梁弯弯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现在已经名震外门的前废材弟子,他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拿起扫把扫院子?修行者的世界虽不像凡俗界里那般注重男尊女卑,但这些活本就不该是修士干的,像普通弟子只能自己做,但她和廉尺这等修为的弟子早有旁人代劳,不然僰山上为何有那么多打杂的?
她很好奇地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廉尺沉默了片刻,用长剑在地上刻了一行字。
——我的父亲就是僰山上一个打杂的。
梁弯弯张大了嘴,顿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看廉尺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同情——在女人那毫无理智可言又丰富到极点的想象力中,大概脑补了一个沉默的寒门子弟在受尽众人欺侮后崛起的故事,廉尺先前的沉默也被她理所当然地理解为自卑心在作祟,于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亏欠的感觉。
但实际上,廉尺却根本没有半点身为“打杂的儿子”应该有的自觉,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卑微的,工作本就没有高低尊卑之分,况且他那名义上的父亲,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在这方世界,修行者是无法查探修为高于自己的修行者的境界,因此廉尺并不能查探廉甲到底是什么境界,但他已突破至仑泉境中期,上次又从余暇口中得知廉甲并未突破仑泉境,想来该是仑泉境巅峰了。
这一点廉甲从未提起过,但廉尺身上也完全没有所谓的好奇心,或者说他足够理智,别人不说他就不问,所以他从来没有问起过,而廉甲也没有主动告诉过他。
至于他先前的沉默,只是因为他在想该用什么方式告诉这个不懂哑语的女人,所以思考了一下,然后决定用剑。
就是这么简单。
小院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一个是因为内疚,一个是因为木讷,但他们互相并不知道对方的想法。然后这种静默的情绪一直弥漫影响着整个小院的气氛,下午的太阳并不烈,但莫名的让人有些焦躁,沉默的院墙外开始响起夏蝉不安的鸣叫,兹拉兹拉,一声接一声的,就是这一小片天地全部的声音。
蝉鸣声骤然而止。
一个雪白的小小身影忽然出现在院墙之上,嘴里叼着那只倒霉的蝉,脖子上挂着一个麻布袋子,里面大大小小装满了蝉,约莫数十只。它那火红色的眼珠此时正在微微发亮,显然是想起了上次老头做的那道“油炸金蝉”,口水横流,憨态可掬。
闪电貂回来了。
它先是有些疑惑地望向院里的两人,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接着从院墙上一跃而下,化作一道流光,直往廉尺身上蹿去。
啪!
结果还是被廉尺一巴掌拍开。
还没等它来得及做出幽怨的表情,梁弯弯已经尖叫开了,两眼发光,一把向它抱去。
“吱——”
小貂的尖叫明显比梁弯弯大声,且更加慌张和凄厉,就好像是遇见了生命中最害怕的生物一般,脖子一甩将麻袋放下,慌不择路地向着廉尺怀里扑去。
啪!
这一下拍得正好,恰恰是梁弯弯的方向,然后梁弯弯将小貂紧紧搂在怀里,怜爱地抚了几下,忽然抬起头瞪着廉尺,那神情,就像是一个护崽的母兽。
“你干什么!”
廉尺心中一头雾水,面上却仍是没有表情,微微抬了抬眉毛,什么意思?
“你干嘛要打它?它那么可爱!”梁弯弯杏眼圆睁,一脸凶巴巴的样子。
廉尺耸了耸肩,心说它可爱我就不能打它么,它要往我怀里扑,我不习惯这个动作,那要怎么办?况且我并不觉得它可爱。
小貂转了转眼睛,有些愕然地看着眼前那一幕,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是反应了过来,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叫声,小脑袋一个劲儿的就往梁弯弯怀中拱。
“吱——吱——”那声音,就像是粉嫩粉嫩的小松鼠发出来的。
梁弯弯顿时母爱泛滥,一边抚摸着小貂,一边嘴里轻声逗弄着,两眼简直能滴出水来。
廉尺无语地转过身去,开始思索为何今日廉甲还未回来,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躺在柳树下打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