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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戏大厦（第1页）

推开门，杨沐云看向床，盯着倚靠在角落中的花蕊，慢慢地捏起了拳头。此时的他只感觉浑身的气血都在往头顶上汹涌，用力地攥紧拳头，快步走了过去。

“啊——主人！”杨沐云刚一抬手，花蕊就叫出声来，上前扑进了他的怀中。就那一瞬间，杨沐云感到自己的衣领都湿透了，泪水透过布料让她感受到了冰凉，他甚至觉得那一块已经冻结成冰，心却瞬间柔软了下来，举起来的拳头也就此放下了。

心中百感交集，杨沐云唯一能做的只有把花蕊轻轻地推开，看着她的脸。

头发散乱，衣不遮体，好像是因为一直在哭，花蕊的眼下已经红肿了，她的鼻子也堵塞了，气息并不通畅。虽然杨沐云已经见过好多次花蕊不化妆的样子了，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没了妆容，愈发憔悴了。

感觉到用力的一扯，杨沐云又被花蕊拽到床上去了，一抹柔软瞬间覆上了杨沐云的嘴，从中，他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与心疼，他又有点反过来怨憎周浮尘了。

半夜，花蕊轻轻地为杨沐云在床榻上戴上了毡帽，蜷缩在坚实的怀里，花蕊轻声细说:“别怪周公子，他当时也是醉了……”说完，花蕊疲倦地躺倒在杨沐云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很快，周浮尘和杨沐云也再没有见面，后者只是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看着天空，他有了一种寄人篱下的幽愤之感。

“菩提树檐匐花千枝掩映，白鹦鹉与仙鸟在灵岩神巘上下飞翔；绿柳枝洒甘露三千界上，好似我散天花纷落十方。”大戏上演，周家人整整齐齐地来到亭子里边观看，一群下人则在靠近戏台的地方或站立或蹲着或拉一个小马扎。程老太喜欢这热热闹闹的戏班子，十分夸奖周棋慎及其夫人的用心，而在母亲面前，即使是身居高位，周棋慎依然是个孩子，有一种不显山不显水的得意和雀跃。

这一次，杨沐云又来晚了。他和花蕊在房间里僵持了许久。他坚持一定要花蕊来到众人面前，而后者怎么样都不愿意再见到周浮尘。杨沐云动了怒，脸色极其难看的时候，花蕊才哭哭啼啼地服了软，顾自去快速装扮一番，连忙跟着杨沐云过来。

亭子外面，一大群府丁侍女皆将目光投向了这边，怯生生的樱桃受不住这么多好奇的目光，连忙跟杨沐云道别，跑到那一帮仆奴里面，跑到了芭蕉的身边。因了樱桃，那些人的目光收回去了不少。

亭子里面，再次看见花蕊，周浮尘的脸色很差。周棋慎看着儿子，再看看来者，皱起来眉头。他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儿子的手，让其起身退到自己的后边。正好，旁边一点能抚摸到栏杆上面的雪花，能让周浮尘的心安定下来。

牵着花蕊的手，杨沐云微笑着走了进去，他向周老爷、周夫人、程老太请安，后面的花蕊也向众人问了声好，尤其对着周浮尘问了好。

当周浮尘怒不可遏地冲花蕊瞪来时，他只见后者似乎下了一大跳，却默默地将腿向着杨沐云靠了一大步，跨入了亭子之中。周浮尘笑了，一挥衣袖转身过去了。为了避免看见花蕊，他连看戏的目光都是斜睨着的……

除了周浮尘，亭子里其他三人的眼色也不太好。程老太最为明显，转过身子去看戏，也没喊杨沐云乖孙孙了。周夫人礼貌地对二人点了点头，继续看戏。虽然和那两位妇人一样并不知情，但在官场内摸爬滚打多年的周棋慎看情况也能大致地猜出一二，“这就是那花楼的补偿吗？”他微微一笑，可此时花蕊却像是受到惊吓，连忙逃似的跑了出去，靠到边边角角里去，连和杨沐云都没有告别。

那天夜晚，正是周棋慎闯进那花楼的房间里将杨沐云夺出来的，那张脸，花蕊明明已经差不多遗忘。可此刻再看见，在见到他的笑脸后突然忆起，本能反应般，她逃走了。

这边，花蕊还在喘着粗气，脑子里面一片空白。那边，正要追上去的杨沐云就已经被周棋慎拉住了手，拽到了身边。

“沐云，好好陪陪你程奶奶吧，她平日里挺想你的。”周棋慎开了口。

“嗯。”杨沐云点点头，顺从地来到程老太身边坐下，看着眼前戏台上一阵咿咿呀呀。程老太摸了摸今早教人给杨沐云送去的新衣裳，指着眼前的大戏鼓着巴掌笑，戏名:《天女散花》。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很热闹。对于百姓来说，这个美丽的新年，只是死了个皇帝而已。他们放起鞭炮，点燃烟花，绚烂的焰火从最深的地下一跃而起，奔向今晚尚未睡去的月亮。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也许，在这个笑脸过滥的时代，只有这个时候的弯起嘴角才能让人见到那埋藏于渊下赤城之心。

笑了，就连平日里最少笑的周夫人也开怀的大笑起来。她看着远处漫天的花火，想着自己没交下人在城内燃放这么多啊；她看着近处即将结束的大戏，已过却在连绵不断的锣鼓声中打出个曲终人不散；她看着身旁的周棋慎，她爱了几十年的男人；她看着另一边的程老太，看她安安静静，心里咯噔一下。

“老太太，老太太……”周夫人小心翼翼地将手指伸在程老太的鼻子上，还好，还有呼吸。她想起这老太太前些日子还拉着她没日没夜地讲起掏心窝子话，原来她的精神头也不是很好嘛。周夫人轻轻地拉住程老太的手，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开始流淌的眼泪，笑了。

“周棋慎，周棋慎！我还没抱重孙子呢……赶紧叫沐云，不行，沐云找的不是一个好人家……”

“母亲又在说胡话了。”周棋慎站起来贴在周夫人的背后，轻轻地替她擦脸。周棋慎虽为一介武夫，手上尽是老茧，手指粗糙，却愿意为夫人抹去一世的泪水。“照顾好母亲，之后到了大哥那也记得照顾好周家。”

“好……”哽咽时，周夫人点点头答应了。

“我去看看沐云和尘儿。”

“嗯。”

大戏终幕，焰火漫天。被五光十色照耀着的程老太露出笑颜，今晚，操劳一生的她做了个好梦。

“沐云，戏结束了，走吧，把你浮尘哥也叫上。”

“哦。”杨沐云拉来周浮尘，现在的后者见到杨沐云就是一脸不爽。一个人尴尬着，另一个没好气，二人就这样跟在周棋慎身后，来到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