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父亲为敌,他有多么为难,她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难做的题,就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如果向乔家妥协,势必逼他向石家‘不忠’;如果选择和乔家对立,毫无疑问,他就是‘不孝。’
自古以来,上帝造人,从来都不用碳水化合物,而是拿疼痛当主料,配以寂寞、两难、疯狂和玫瑰,令人兼具伤口和芬芳。
他的伤口,就是忠孝两难全。
钢琴曲的最后,以一段尽显力度的高音戛然而止。俊美的男人仰起头,灯光从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打过去,让坐在角落的乔语晨清晰地看见了:他脸上迫在眉睫的失措。
一顿晚餐以沉默结束,但周围其他的客人显然没有察觉到这对夫妻之间无可名状的沉默气氛,掌声响成一片。唐学谦携妻子离开的时候,餐厅经理笑成了一朵喇叭花,连连说着‘欢迎下次光临’:乖乖,要是这位唐先生每天都来这里弹一曲,营业额非得翻倍不可。
沉默。从餐厅回家的路程上,依旧是一片沉默。无论唐学谦试图找任何话题,乔语晨都不接下去,最后索性闭上眼睛靠在后座睡觉。
唐学谦握紧了方向盘,薄唇抿得很紧。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她,竟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他以为,她起码会听他的解释。他不期望她会帮他去说服她父亲,但他一直有自信,她能理解他。
她用沉默做出抵抗,渐渐让他惶恐。对乔语晨,他其实没有一点把握,尤其在他爱上她之后,她一直是温和的,但同时,能说出‘有死亡撑腰的人,从来就是天下无敌’这种话,证明她骨子里亦有激烈的一面。
唐学谦默默地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她闭眼安静的睡眼。男人眨了下眼睛:他绝对不能,让她离开他身边。
车子停在两人的别墅小花园内,乔语晨刚想打开车门下车,却不料被人抢先一步。唐学谦快速按下车内的主控锁,整部车子全部被锁死。
“开门,”乔语晨的心跳渐渐加快,一种莫名的紧张让她完全不想单独面对他:“让我下车。”
唐学谦看向她:“语晨,我们谈一谈。”
感觉到他的靠近,乔语晨心如擂鼓,他的气息太强烈,她想逃。
男人看见她的眼底一片兵荒马乱,心里一紧,强烈的冲动让他情不自禁倾身向前,一把楼过她的纤腰,俯身吻住她略显苍白的唇。
她僵住。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还对她做这种事!
“放开!”她开始挣扎,逃避他的情热,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纠缠在一起。
抗拒唐学谦绝对是一件不明智的事,尤其是在他一心想得到的时候。
“——!”
乔语晨忽然天旋地转,只觉得整个人忽然被他抱起来,再睁眼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狭小的车内空间,迫使她和他紧紧相贴,他最敏感的部位正抵着她的翘臀。
“唐学谦……!”
就在乔语晨想义正言辞拒绝他的时候,忽然被他强行搂进了怀里,听得见他的心跳。下一秒,一句挣扎滑过她耳边。
“语晨,我不想的……”
她顿住,只听得见他疼痛的低语。
“和你的亲人站在对立面,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这么做。”
乔语晨垂下眼帘,久久无言。良久,她终于打破沉默,问出一个深埋心底的问题:“学谦,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爸爸?不喜欢乔家?不喜欢乔家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所以他才一直这样,泾渭分明。
果然,以她的心思细腻,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是不喜欢,”他隐瞒下曾经的恩怨,吐露现在的心声:“我是害怕。”
“……害怕?”她的声音里有太多不确定。他……也有害怕的事?
他抱着她,就像拥有了人生最温暖的珍贵:“是啊,我很怕你爸爸。……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人,只有你爸爸。”
小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人;更未想过,他会倾尽所有去兑现这一段感情。从小到大,他只相信智慧和理论。
可是他不知道,二十世纪末期,所有的后结构主义者与后现代主义者都在反复论证:在智慧与理论走投无路之际,本能与身体的时代终将重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