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王氏医馆。
看着馆外候诊的排队百姓,王升眉头紧锁。
杭城术会伊始,接师兄函称,苏城病疫,初由吴江起,病患多憎寒发热,无汗或少汗,医者多用麻黄、桂枝之类,强发其汗,热亦不减,随现胸膈满痛,大渴烦躁。用药不及,或投缓剂,羁迟二三日,病患多死矣。
时逾一月,闻吴江之疫,尚未平息,苏城病疫,渐有蔓延之势,实属堪忧。
“杭城时下,温病似有萌发之状,如何是好?”王升忧心忡忡。
王升本欲一俟术会结束,即去苏城。无奈今岁孟冬,天不怜人,一旬半月,寒热瞬间翻转,病患日增,求医问药者,人满为患,脱身不得。
王升连日奔走于药铺药店,急谋白术、白芍、白芷、柴胡、厚朴、草果诸寒热之药。然此刻杭城人马塞途,病患日增,急切之间,哪能事事遂意?
“隽品于术。今日,钱掌柜不知归家否?”又是一日,王升想起钱掌柜先前承诺,从医馆出门,径往钱氏中药房而来。
郝先生见到王神医登门,小跑而来。王升见店铺人头攒动,询问得知,多为杭城、常城、衢城,乃至苏城药商,他们前来钱氏,均为求购白术、厚朴。
苏杭温疫、温病连发,白术、厚朴需求大增。各家药铺医馆,台术大多已罄,云术所存,已是不敷应用。闻知钱氏药房,尚有隽品于术,莫不趋之若鹜。
“郝先生,钱掌柜何日才得返家?”王升问道。此前,他多次前来,均未见到掌柜。郝先生告诉他,掌柜已前往潜县深山,预谋于术培植事宜,不日便会归家。
“掌柜先前吩咐在下,神医这里,若需隽品于术,先按约取去,银钱款项,记于往来账上便是。”郝先生笑着说。
“如此,烦请先生,先取百斤隽品。”王升道。
隽品于术,整个杭城,唯有钱氏才有。
数日前,王升曾施治病危孕妇,亲拟药方,取用隽品,效果立现。
那日晌午过后,一仆前来医馆,言主母热甚,作“伸冤”之声,状甚急。王升前往,方知主母孕久,诊知染感伤寒。闻知家眷曾问诊他医,以麻黄表汗,知是扰动阳气,急迫无奈,令进参汤。急切之间,参不可得。王升急回医馆,取来隽品于术三两,熬浓汁一碗与服,实时安妥。
白术主安胎,盖为妊娠养胎。王升知隽品于术,乃潜县种术,出于高山。验之,与正号野术,仅逊半分,气稍和平,质稍柔润,以补孕妇脾胃,颇和冲和之气,故能立见奇效。
郝先生闻听,安排伙计前往仓库,搬来隽品于术两袋。王升雇了脚夫,运回医馆。
千里之外,袁州府宣风市。钱日台、莫云雇了一艘官板子,顺袁水而下,启程返杭。
此番袁州行前,钱日台踌躇满志,信心满满,以为尽在己手。而今,长约已签,反觉心中意犹未尽。
莫云见钱掌柜兴致不高,开口说道:
“掌柜亲自出马,长约在手。此后,杭城种术,我钱氏一骑绝尘,再无对手。”
钱日台听了这话,眉头稍展,说道:“当是如此,杭城术业,我钱氏从此有一席之地,未来数年,足以应付。”
沈家种术,当得隽品于术。此事,知情者,仅钱、郝、莫三人而已。
“江西白术,先皇乾隆年间,曾于杭城见到。吴夫子仪洛《本草从新》言其形甚小,与浙江野术相似,虽有鹤颈而甚短,其体坚实,其味苦劣。不可用。”莫云说道,“吴夫子书中所说之江西白术,产于何地?野术?种术?”
“江西术,又名袁术,产宜春与幕阜山之分宁、铜鼓。宋《妇人大全良方》载;瘦而黄者,是幕阜山所出,其力劣。”钱日台说道。
“原来如此。”莫云恍然,接着又问道:“然沈家之地,跨宜(春)、萍(乡)、安(福),与幕阜山近在咫尺,(种术)类似正号于术,却是何故?”
“地相近,气相连,所出之术,迥然不同。”钱日台沉吟片刻,说道:“品类之故吧。”
沈家之地,相似潜县天目。沈家之术,乃正号于术之种,故所出之术,可作隽品于术。
沈家之术,即是正号于术。
钱日台这样一想,心里一松。
头年议定定数,次年按约售收。钱日台又想起长约中的这一条款,突然感到有些不踏实。
“沈家,为何要加上这一条?”钱日台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