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抓紧时间回去写信。还真别说,他当真有同期在广安府下做官——这也不奇怪。所谓“同期”,就是同一届参加科举之人。他们原先是来自天南海北,只在京中赶考时见过对方。而后又被派到五湖四海,莫说一个颇为繁华的广安府了,便是白争流说起比景州还要偏远的地方,县令照旧能想出几个名字来。
且还别说。虽然见面时间不长,彼此说话也短。可这样的交情,在朝堂当中反倒最是稳固。一不留神,便能串起一片人来。
确定自己要写信给谁后,县令又开始斟酌信件上的用词。期间抬眼,目光落在周身尸身上。半晌,又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都是苦命人。
等仵作过来,县令低声说:“你记得提醒我。这里面的,若是家中还有人,少不得要给些抚恤。”
仵作点头,县令这才闭上眼睛,又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而这时候,白、梅已经离开此镇。
到了大路,两人再度上马。想到画像上的面孔,俱是心乱。
但心乱并不能解决问题。如今的要紧事,还是赶回景州,处理好那边的戏班子,还有东南处“恒生”所在的杜村有可能设下的陷阱。
一路无话,一直到晚间,两人在下一个镇子的客栈落脚。
白争流重新取出画纸。这时候,梅映寒点了屋中蜡烛,又将烛台拿到桌边。
两人一起看着桌上的面孔。
仵作的笔法照旧很简略,却非常生动。便是从未见过画中之人的人,看了画,也能将上面的图像与白、梅想到的名字对上号。
那是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因白争流没有额外要求,仵作便没给他画出表情。只正对前方,抿着嘴巴。像是透着画纸,看向外面两个江湖客。
看了半晌,白争流忽然说:“所以——他那身皮囊之内,果然是稻草,我当时的感觉并未有错。”
梅映寒紧接着道:“先是以自己原本的身份离家,在广安府娶了黄老爷之女。之后黄家败落,他的身体也因邪术修行不精出了问题。”
白争流:“这么看来,常家老鬼到底是夺舍成功了。只是换了躯壳之后,他并没有把自己原先的躯壳扔掉,而是将其一并做成傀儡,放在常宅之中,供他驱使。”
梅映寒道:“说不定也是起到眼线作用,一并盯着常宅中的诸多状况。”
白争流喃喃说:“这可真是……”
没往下讲。但梅映寒知道,能用在此处的话音太多。“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是其一,再有,则是“如此心狠,连自己的旧皮囊都不放过”。
两人默然半晌,白争流身体直起来一点,揉着眉心,“不管怎么说,现在人是已经死了,对吧?”
梅映寒没有直接回答“对”,而是仔细想了想,才说:“前一次,争流你还发现了他身上感觉不对的破绽,如今却是什么都不曾察觉。我想,应该的确是死了。”
白争流勉强笑了笑,喃喃开口:“最好是这样。否则的话,日后还真不知道他能惹出多少麻烦。”一顿,脸上的笑意真心了一些,“映寒,你说是不是这样。程家、宋家的事情是由常老鬼惹出来的,总好过是个咱们从未见过、听过的新玩意儿。起码说明这些恶鬼怨魂数量并不是很多,只是咱们倒霉,才总是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