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中的男斜倚在沙发上,似乎喝多了,热腾腾的纯棉手巾缴了盖在脸上,仿佛是睡着了,倒是身边的女伴,翘着中指给他揉着额角。一圈又一圈逆反时针里,手上涂开的金粉,碎碎烁烁,倒仿佛像人皮蒙的一枝金盏花,连昧色都是慵懒。
三月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突地想起宝宝跟酒保小陈拌嘴时,就爱刺刺儿的叫“陈少”,她忍不住轻笑,不动声色地后退:“我这就去取。”
偏偏一个声音叫住了她:“我叫一瓶百加得,你喝一杯怎么样?”
居中的褚颖川已经坐起身,仍是不端不正的姿态,热手巾扯了在手里,因手肘支在膝盖上,不规不矩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一荡一荡的随时都要掉下去。
“我开十瓶。” ,
褚颖川五官深邃,炯亮的眼,明明是由下而上看着三月,则不知为何有一种被由上往下俯瞰的感觉。
三月不得不的感叹原来这就是生来就居高临下,注定所有人都要揣测他心思的眼。
包房内,褚颖川起身开口的那一刻起,一旁几名搂着女伴低语嬉笑的声音就没了,静的连中央空调的嗡嗡切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三月浑身泛过一颤,发髻上有几缕乱发落了下来,她不耐烦地乱塞到绢花发饰下的皮套里。不得不打足了精神,敷衍说:“对不住,我对酒精过敏。”
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开口:“你挺能喝的。”
其实卫燎一直就坐在褚颖川的左侧,而三月直到此刻才不得不费力的挪开眼,望向他。
此时,公主们打开了沙发的藤编地灯,八角玲珑,雅致的不像这里的摆设,反像话剧舞台上背景道具,影影绰绰罩到卫燎的脸上,流动着光影,一时间,仿佛一幕停止不动的电影画面。
三月觉得自己好像闯进舞台已正中的老鼠,聚光灯兜头兜脸的罩下,无一处可避。她微微敛起眉,随即又缓缓散开来。
一只手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抱住了卫燎的胳膊,穿着伦敦最新款的双色拼接长裤的女人,将头枕在了卫燎肩上,语调飘飘拂拂:“你们认识?”
目光斜刺里掠过三月,与口吻迥异的温度。
卫燎到不成想被她这样问,稍稍一怔,随后轻笑出声。
“我看面相猜的。”
一旁人哄笑:“苏西吃醋了!”
卫燎也在笑,目光刻意探向三月。如他所期的,三月缓缓垂下了眼。
胡乱塞在绢花里的碎发,又掉在她脸颊旁。绢花的瓣,细微颤动,痒到了极处,反而生出一种痛,像是躲在心底的伤口。
沉默间,经理反而以为三月到底年轻脸嫩,窘得下不来台,再也敷衍不下去了,忙又笑说:“哪能卷了褚少卫少的面子,这就上酒!再过敏也能撑上几杯,不过十瓶是不是多了,要不……”
但被褚颖川接了过去:“多了就存着!”
女人熟练的在烟斗里装好了烟丝,送至褚颖川的嘴边,他顺手接过来,并不着急点着,在茶几上不轻不重的磕了两下。
经理原是浓浓的堆上一脸笑,这时候那笑便冻在嘴唇上,忙招呼着公主少爷上酒,自顾自的找好了台阶下,也就管不了三月。
上好的百加得151,八十度的烈酒,很少有人敢尝试,所以上来的不过六十度的干邑,然而过了四十度,就已经是烈酒。
苏西见三月踌躇的模样,哧得一笑:“我们玩骰子,谁输了谁喝怎么样?”
“我不会这个。”只是人人都仿佛没有听到她说什么,都笑起来:“苏西发威了!”
苏西自己也笑,歪在卫燎的肩上,声音甜腻。
三月在他们的笑声中,同公主一同跪在茶几前的软垫上。公主们慢慢往酒杯给斟上,平时毕竟关系打得好,暗暗的多加了些冰块。
此刻灯光下,冰块几乎立时就蒙上一层矜贵的酒珠子,整整一列十杯,闪着淡淡的干邑金色,瑞气千条的晃着三月的眼。
苏西的骰子玩的极好,朱红的骰盅,可以带着五粒骰子转到空中,却不飞出一粒。
众人纷纷叫好喝彩。
三月连输五把,也就这样跪在他们面前,喝了五杯。所有人,等着看她醉态出丑,但她的脸色只是越喝越白,最后苍白的像是藏在阴影里的理石雕像,免不了都觉得无趣。可三月并不像他们觉得的那么无动于衷,微眯起眼,迷蒙里,La Flor de Cano的香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烈的不知道什么味道的烟草,呛的咳嗽了几声。
苏西略有差异的冷哼了一声,转眼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似是很快乐的样子。
“还剩五杯,一把一把太费劲,索性我们一把定输赢。”
三月没有笑,孔雀蓝烟熏的深邃的眼,此时半睁的转了转。
烟草的雾里,褚颖川一手撑着头,歪在沙发上,眼定着女伴,那样的眼神官司,似乎是胶水半干未干时,黏黏腻腻。
卫燎呢……雾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