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停埋怨着,他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是顺着德妃的话道:“额娘,不必担心,儿子这也是顺水推舟罢了。皇阿玛撤了二哥的太子之位也不过是一时激愤罢了,父子之间还能有什么仇怨不成?他本就想要恢复二哥的太子之位,我不过是给皇阿玛一个台阶下罢了。”
德妃轻轻叹了口气,眉眼中有着不甘,却还是说道:“你倒是看得通透,要不是晴鸢对我痛陈利害,我差点便犯了错误。皇上的心思最是难懂,难得你能够抢先一步发现不妥,这样咱们也算是占了先机,就算……那个位子不可得,多少还是能捞到点儿好处。只可笑有些人上串下跳,忙碌了半天,却只是痴人说梦、徒劳无功罢了。”
说完,她不禁冷冷一笑。
胤禛却是一愣。
他早在晴鸢的撮合下与德妃冰释前嫌,但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母亲竟然也转动着那样的念头,竟想着要把自己推上太子之位,不由心中一暖,缓声说道:“额娘,来日方长,咱们倒是不必急在一时的。”他更加压低了声音,小得只有他和德妃两人能够听到,缓缓说道,“这次事情本就不可为,只要皇阿玛一天还未对他完全失望,我们就做什么都没用。但那人的性子您也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彻底失了圣宠,到时候,谁平日能在皇阿玛心中留下好印象,谁就能站稳先机。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到,儿子与二哥兄弟情深,皇阿玛平日最看重我们兄弟和睦,因此这次对儿子来说倒也算是件好事。只要平日这样一点一滴的积累,等到将来事发的时候,就是水滴石穿、水到渠成。”
德妃欣慰地点了点头,像小时候那般摸了摸他的头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本宫很是开心呢只是即便要做大事,也别忘了自个儿的身子,没事少去那些人屋里,多去看看晴鸢。她如今怀着身孕,最是情绪不稳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让她觉得孤独寂寞,而且就算她怀着身孕,伺候起你来也比别人都细心几分,我也不必担心你会亏待了自己。”
胤禛向来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晴鸢,闻言笑道:“额娘放心,儿子知道的。”
母子俩又说了些话,胤禛便从永和宫里出来。想到方才德妃的话,他心中一动,便向着宫外走去,打算回家去看看晴鸢。然而没走两步,却突然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去路。
“何事?”他皱了皱眉头,问道。
那小太监躬身道:“禀四贝勒,方才皇上传旨,让二阿哥单独进宫,这会儿正关起门来跟二阿哥谈话呢”
胤禛心中一震,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吧。”
小太监躬身退下,他犹豫了一会儿,仍旧继续向前走去,却不是回家,而是直奔胤祥的府邸而去。
却说晴鸢回到家中,下了马车,挺着大肚子便觉得腰酸背痛。想到今儿个德妃把自己叫进宫去,为的就是胤禛的事情,不由苦笑了一声。
毕竟母子就是母子,无论如何总是先为着自己的儿子着想的,媳妇什么的都要排在后面,也不想想自己挺着这么个大肚子究竟方不方便行动。不过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也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若是立场交换,自己的额娘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吧?这么一想,心中便也就释怀了。
她扶着秋玲的手往里走,刚走到中庭的时候,突然有个嬷嬷脸色苍白、踉踉跄跄着跑了过来,“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惶然说道:“不……不好了,嫡福晋,耿格格……耿格格她……”
晴鸢心中一跳,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问道:“耿格格怎么了?”
那嬷嬷颤抖着,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如实说道:“回嫡福晋的话,耿格格流产了”
“什么?”晴鸢的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面色沉肃,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早上的时候不还好好儿的么?”
一边说,她一边转换了方向,向着耿氏的院子走去。
那嬷嬷不敢怠慢,急忙跟在晴鸢身后,一五一十向她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耿氏自从去过花园散步之后,便隔三差五总要出来走走。她身为格格,居住的院子甚是狭小,平日里活动不开,而孕妇也需要适量的运动才好生产,因此晴鸢倒也不曾约束了她。平日里她出来走动都没什么事,偏生今儿个就出了问题,却原来是地上的霜冻惹的祸。
如今虽然还没有到凝水成冰的严寒天气,但早晚颇为寒冷,早上便有霜冻出现,一般太阳出来后就会逐渐消散。然而今儿个天气阴冷,耿氏又出来得早了些,地上的霜冻虽然化开,却还积着水。她不知怎的便一脚踏了上去,顿时脚下一滑,就这么重重摔倒在地上,下身立刻便见了血。其时恰巧晴鸢不在,李氏就做主去请了太医过来,然而太医过来之后,却已经为时过晚,耿氏肚子里已经成型的胎儿就这么没了。
“据太医的说法,耿格格肚子里怀的是个小阿哥呢”嬷嬷末了,轻声咕哝了一句。
晴鸢的脚步倏地一顿,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那嬷嬷一眼。
那嬷嬷只觉得仿如一阵寒风吹过,凉飕飕直飘进了自个儿的心窝里,顿时遍体生寒,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只瑟缩地跟在晴鸢身后。
好端端的耿氏为什么会摔跤?虽说晚上有霜冻,可耿氏又怎会在霜冻未解的情况下走出去?她那人一向是个小心翼翼的性子,从怀孕到现在都不曾给任何人可乘之机,这会儿却突然这么粗心大意,可能么?
晴鸢一边走一边淡淡地想着,眼中闪过一丝讥嘲。
男孩儿又如何?难道是个男孩儿就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吗?未免太小看她了那嬷嬷特意提了这么一句,是希望自己网开一面,不要太过较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