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狼穴’四面高墙的环绕中,时间百无聊赖地缓缓流逝,和她的生活同样地一成不变:点名、喝粥、干活、干活、去另一个地方干活,喝粥、干活、干活、睡觉。
她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这里没有休息,没有欢笑,甚至是‘圣启节’那天,这里也跟往常一样冰冷无异,甚至更糟。
那天是‘圣启节’,土匪们没有叫奴隶们准备挂满饰品的礼物树,也没有搁在大托盘里的蛋糕和糖果。他们只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很多肉食和酒水,通宵达旦地开怀畅饮。但这一切通通都没有她的份,她只能照常喝着稀粥,干着比平时还重的活,躲在‘狼穴’庭院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假装自己是个小透明。
要是神明能听见她的祈祷就好了。
也是在这天默尔索悄悄找到了她,跟她商议着一条让她心颤的大计。
“我们逃跑吧。”他告诉黛西。他操着一个用枯树枝编制而成的大扫帚,打扫着‘狼穴’那乱得不行的庭院,他一直负责着这样的事儿。
“你是说……我们从这里逃走?怎……怎么走?”
“从工坊那边,黛西!我最近经常去那边干活,虽然工坊区也在高墙内,但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窟窿,那里特别隐蔽。我们可以从那里偷偷钻出去,我们绝对出得去。”他暂停片刻,然后补充,“然后再也不回来。”
黛西目送月亮消失在浓云后面。她听见大风呼啸地吹过树林,吹过她看不见的大树。从她在阴暗高墙内,永远也看不见的那些大树。她想起了‘狼穴’的哨塔大门,也想起了那垂涎着哈喇子的恶狼,它们的尖牙又臭又锋利,如果被咬上一口……
还有匪徒们的皮鞭子,黛西见过同伴受处罚的惨状,皮鞭子抽在身上当场就会皮开肉绽,留下血痕哪怕是好几天后都不会消失,轻轻按一下都会生疼。
而这还只是因为犯了一些小错误。逃跑?这可是‘狼穴’三令五申的禁令。
在默尔索满脸期待地目光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肯开口:“很晚了,我们该睡了。这计划听起来很有诱惑,真的。我曾经做梦都渴望着从这里出去。可我……我……出去……”她艰难地挤出了下面的话,“抱歉,我……办不到。”
“可这,黛西……为什么?”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默尔索,悲伤、遗憾、恐惧充斥着她的大脑:“抱歉,可我……不想去。何必冒险……反正,反正即便是逃出去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我……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随便去哪都行,黛西。反正都比留在这里做奴隶强。”默尔索说,他的声音里有失望、沮丧、愤怒、也有浓浓的爱。“我会一直等着你作出决定的那一刻。”
“什么意思?”
“前天,我看见你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哭了。”
这是真的吗?她真的有在躲在地上望着天空哭泣吗?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她在这里哭得已经够多了。
默尔索走后,她阴郁地抿进嘴唇。
天空里有什么?太阳、月亮、星星、云彩……全都是些遥不可及的东西,而且与她通通无关。她凭什么为它们哭泣。
当晚是一个寒风刺骨的黑暗长夜。黛西在干完所有的杂活之后发现自己全无睡意。她独坐在奴隶房间楼下哭了一会儿,花了很长时间才擦干眼泪。最后她用模糊的眼睛抬头望向天空。
天上只有寥寥几颗星星,但她却依稀看见了家园。横穿荒野的崎岖老路蜿蜒经过鲜花镇,那里有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屋。她好想再见到母亲,还有父亲、弟弟、小黄……不过她最想念的还是满头银发的奶奶。她真希望自己此刻还在鲜花镇,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烤着温暖的炉火,吃着奶奶精心准备的蜂蜜鲜花饼干,再抱着奶奶听她讲述王国的那些古老故事。
她会告诉奶奶,“我好想你。”而奶奶也会跟往常一样,弄乱她的头发,亲切地叫她:“我的小黛西。”她真的好想这样,好想好想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