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江湖人都跑了,没人看到他们去了哪里。”脸上有道疤的英俊捕快小跑到王捕头身边,说,“万幸的是百姓们都及时避开了,除了有几个人受了惊吓之外,没有人伤亡。”
“他们把沧州当什么地方了?他们把沧州当什么地方了!真是太无法无天了!给我查!爷爷我要是不把他们都送进大牢我就不姓王!”王捕头眼角的那抹被生活刻下的皱纹在此刻一扫而空,他又变回了当初那个凶恶的捕快。
而跟在他身后的疤脸捕快却嘴角抽了抽。他知道自己的捕头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而这件事的善后和对愤怒的县令交代的责任就全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些就是我们找到的当时的几个目击者了。”疤脸捕快把王捕头带到了一家客栈的一楼厅堂,七八个人坐在里面,其中还有两个哭哭啼啼的女子,看样子受了不少的惊吓。
王捕头环视一圈,突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包。。。披风?那是一件华贵的貂皮披风,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但现在却脏兮兮的。披风的主人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自己整个地缩在了披风里,还在微微发抖。他的头上那黄金的簪子都歪了,头发垂落遮住了脸,一副狼狈的样子。
这个形象介乎于宫殿里的贵公子和街边的乞丐之间,但不知为何王捕头总觉得这个身影分外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这时那个男人抬起了头,于是王捕头看见了那张贱兮兮的脸。王捕头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在心里痛骂为什么这人会在这里!
那个男人看见王捕头先是一愣,随后就像是看见了主人的野狗一样,眼泪汪汪连滚带爬地跑到王捕头的身边,好似一条狂奔的狗。他抱住王捕头的大腿,张嘴就开嚎:“老王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王捕头很想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但这是不可能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连抽泣的那两个女子都停下了哭泣,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一个英俊的男人抱着另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的腿痛哭流涕,直把鼻涕往王捕头的裤腿上抹,好似见了负心汉的苦命女说“求求你回家吧孩子才刚出生啊”。
见鬼,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诡异起来了!
王捕头回头,疤脸捕快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呆呆地站了原地。王捕头问:“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
“当捕快赶到现场的时候这个人就站在街道上鬼鬼祟祟的样子。”疤脸捕快呆滞地回答,“虽然他身上没有带刀,但还是很可疑,所以我们就把他带到这里了。”
“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啊!”男人几乎要捶胸顿足,“老王你是知道我的,我一直遵纪守法善良和蔼,连有老奶奶过路都忍不住要扶一把,怎么可能和这种无法无天的案件扯到一起呢?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二十多口人还等我养活呢。。。”
边说男人还不忘用袖口遮住口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是这副样子出现在一个身高七尺的男儿身上实在让人有些惊悚。。。
王捕头再也忍受不了了。他粗壮的臂膀一把抓起男人的衣领,把他抓了起来举起与自己平视。男人被迫与王捕头那双猛虎一样愤怒的眼睛对视,哭丧着脸说:“老王你可不能动手啊,等下你下手没轻没重把我胳膊扯下来了我找谁说理去?到时候我残废了住你家吃你家你媳妇肯定不乐意。。。”
“苏千!”王捕头牙都要咬碎了,“你他妈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王捕头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张贱兮兮的脸,但人生有时就是如此的奇妙,你永远不知道拐过前面的路口会见到什么,也许是美丽动人的妙龄少女,也许是杀气腾腾的持刀大汉,也许是一个二货哭天喊地地向你奔来。。。
王捕头第一次见到苏千是在五年前,那时是一个夜晚,苏千可怜巴巴地敲开了府衙的门,正好是王捕头招呼的他。那天外面下着大雨,苏千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破破烂烂,神色很是萎靡,让王捕头觉得这是个可怜又老实的年轻人。
苏千说自己是一个路过沧州的商人,过路时被几个强盗给打劫了,希望本地的青天大老爷能给他做主。这事本来就是捕快的差事,王捕头当然应下了,说明天就去抓那几个强盗。问询结束后看着苏千单薄的背影王捕快有些不忍心,说你身上没银子吗?没银子来我家住一晚也行。
后来王捕头回想到这里时都会想要抽自己一耳光。你让他进来干什么?你当时就应该把他直接丢到外面的大雨里让老天淹死这个无耻的家伙!
苏千顿时像变了个人一样,眉飞色舞地说好啊好啊捕头你真是天下第一善人!然后他就一路各种忽悠拍马着跟着有些懵的王捕头回了家,随后发生的一切宛如噩梦。
王捕头家的饭菜这货一人就包揽了一半,吃完还意犹未尽半夜跑厨房刨食,第二天厨房像是被一只恶狗肆虐过一样。家里女婢的丝巾离奇失踪,然后又离奇出现在了苏千的床头,苏千振振有词地说这是陷害。苏千洗澡时唱的歌可谓穿云裂石,附近的邻居都来敲门问王捕头咋的,你家怎么半夜杀猪呢?最让王捕头崩溃的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王捕头发现苏千在和自己的儿子玩赌大小,谁输了就要脸上被画一笔,而自己的儿子脸上已经可以去唱戏了。。。
而每次王捕头忍不住要发怒的时候苏千偏偏又很机灵地开始各种装乖,就像一块放了十年的陈年狗皮膏药,就算你是一柄吹毛断发的宝刀,一刀下去也只会被他粘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