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日受老道熏陶,曾偷习来了归元的法门,日间休息一刻便能顶上许久。
方才他被道人变和尚的景象惊到,心中甚觉有趣,于是乎又偷偷地使了出来。
其实他是偷着使的,他却是不太敢用这法门。
是因道人在得知他偷习此法后曾将他吊在树上抽打责问。
但本意也只是言他稚子童身已是元气充沛,不好学这老汉归元的手段,要他长个记性,并未真个吝惜法门阻止他进习此道。
小道童遭劫之后却对那日经历刻骨铭心,直到入了黑山之后道人仿佛疲于应付,对他少了看管,这才又偷偷使了起来。
此刻他已从困意中走出,微微眯缝的眼在夜幕之下露出狡黠色彩。
他在偷听师傅讲话。
如今他攀在道人肩上,视角甚高,眼下师傅正与门房交谈一应被他看个清楚。
前半段寒暄了几句,方才睡的迷糊未曾听见,眼见师傅正立门前,门内一个糙衣仆役正鬼祟探头,糙白指节紧握着大门抱框,胆战心惊地与老道说着什么。
小道童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吓!我道是黑山上的双头精怪又来受礼,原来是姥广峰的法师当面,勿怪!勿怪!”
说罢接连打了几个揖礼,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小道童眉头紧锁,听他说话仅半句不多便觉不适,不自主地上下打量起那名糙衣仆役。
只见那人望着三十来岁模样,腰却躬的如六七十般低矮。
口中恭维之言虽圆乎得体,然嗓音却尖利刺耳如同戛玉,说话间就激起了小道童一身鸡皮疙瘩。
又那仆役客气两句,不待道人回话,便自行圆场说道:
“我心道这双头精上月娶妻,方才受过一回礼,这回来的这般紧快,怕不是房内催地手头紧了又来城内打秋风。”
随即自顾打了个哈哈,
“不成想原是高人投宿,小人方才多有失礼!道长切莫见怪!”
随着话音落下,那名仆役便又是一阵躬身大礼,如此客气之下,引得便如道人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也暗自颦眉。
但见他当下不停作揖,此刻也不由得再想其他,道人忙快伸手将他缓缓托起,口中直直回道:“居士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那仆役却不知为何,始一被老道托着两臂,仅接触瞬息之间,身形便是一僵,随即一个激灵,仿佛惧怕老道般地忙快缩手,迅速后退。
小道童不由得眉头皱的更加紧了。
老道见此情形亦是面色微凝,将这仆役托起后,二人又胡乱寒暄了两句,随即便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
道人细细思虑,这厮役虽口中不少礼数,然却终归与自己保持着一定距离,该是惧怕于我吗?
他入世良久,遍游天下不知几多。以他说法,乃见过众生相,当晓众生意,是万法一通的道理。
然而他却无心再管其他,仅思衬片刻不待决断,当下便后退两步直直道明来意:
“吾与小徒久行山野,身上腌臜多了,现天色已晚,来此是欲为借宿,好替小儿去去风尘,不知贵府是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