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钥匙贴在皮肤上,好像永远也捂不热似的。
崇江城隍庙年代久远,建成自南北朝时期,位于城郊区的山上,能够俯瞰整个崇江市区,历经数次翻修,上世纪已经被改造成为景区,白天游人络绎不绝。
唐拾简单给自己易了个容,用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到达城隍庙的时候已经趋近傍晚,入秋之后天黑得格外快,庙里已经空无一人。
供奉的烛火已经燃烧殆尽,架上落满冷却的烛油,只有一个大殿还燃着灯。
高大的城隍塑像立在殿内,头戴乌纱,身披红袍,十殿阎罗位列八方,大殿后面落下漆黑扭曲的影子,令人只敢轻声细语,唯恐惊扰神明。
殿前有池,被白玉石柱环绕着,里面飘满了落叶。
池边上有几级台阶被浸没在水中,上面还拦了个黄底黑字的牌子“水深危险,请勿戏水。”
唐拾伸手在其中一根石柱上敲了敲,心中默数十二个书,然后转动四方的柱头。
夜晚气温更低,他咳了半天,觉得身上有些冷。
地下微微传来石块摩擦的声响,池中的水流忽然下降,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转瞬之间水就干了,只剩下池底铺满落叶的石板。
石板中央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里面数级台阶逐渐往下,陷入黑暗。
“你也回‘家’?”
后背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唐拾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钥匙,险些没缓过气来。
扭头一看,身后是一位高中生年纪的男生。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胸口和脚上巨大的荧光logo张扬无比,一身上下全是名牌,鞋子从荧光红到荧光蓝什么颜色都有,看不出是个什么设计。
宋柏虽然也穿名牌,但他穿的那些个牌子唐拾都不怎么认识,平常看着没什么两样,而眼前这少年人恨不得把“我有钱”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男生显然不是对这条通道一无所知。
他称这里为“回家”。
唐拾反应过来,他听说过,有些人生活在城隍世家,从小就是当城隍来培养,宋柏是这样,邵舒闻似乎也是这样,剩下的大部分是业余的散修,不过找个活糊口罢了,恐怕这是个还未正式上任的少年城隍。
男生打量了他一圈,稀奇道:“穿得这么磕碜,现在什么人都能当城隍了吗?”
“……”
谢谢,他穷,他知道,用不着说出来。
他有事要做,不欲与人交谈,敷衍地应了一声,刚想要下去,却被一道光膜阻挡住了。
少年奇道:“一个月前新规,下去要通行证了,你不知道?”
唐拾动作顿了顿,终于开口:“我前些天在外面。”
少年踌躇了一下,不耐烦了,慷慨地丢出一张腰牌:“算了算了,看你知道这条道,也不像是外人,今天本少爷就帮你开门了,让开。”
这少年应该是把他当作第一次到此的普通城隍了。
他掏出一块木刻的腰牌,上面雕着鲜活漂亮的红色纹路,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