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上宫的宫门外,余梅珍和孟兰穹双双迎候。洪眞的嫡传弟子连衣桐在内共有十人,排位前六的都已下山,留在山上的弟子只有武心梅、余梅珍、孟兰穹和衣桐四人,在山弟子一下子来了一半迎接,这是多大的面子?
弋徽为三人做了引荐。
余梅珍和孟兰穹的脸上都挂着浅浅的微笑,寓意却各不相同。
在山四位内室弟子中武心梅年龄最大,资历最深,在师兄弟中威望最高,洪眞倦于世俗,广阳宗的一应庶务皆由武心梅担纲,俨然是宗门里说一不二的“当家婆”,排名在她之后的余梅珍,资历和修为稍逊武心梅,在山则辅佐武心梅,下山则代表洪眞本尊,乃是广阳宗在尘世间的脸面。
孟兰穹本是洪眞座前童子,因天资聪颖,专心好学,被洪眞收纳为内室弟子,诸弟子中他最低但进步最为神速,深得洪眞器重,如今一面贴身伺候洪眞左右,一面辅佐武心梅指点寄名弟子修炼。当年苏浪在山时,因迟迟结不成气丹,被众人看衰、轻视,只有孟兰穹待他始终如一,一直悉心指点。
三年不见,孟兰穹的修为又有精进,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幽蓝色的微光,这是破境成妙的前兆。以他现在的年纪,能有此境界已属难能可贵。
孟兰穹温润如处子,温和的让人有些受不了,他盯着苏浪看了又看,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苏浪故意问道:“孟真人认识在下?”
孟兰穹道:“不知为何,遇见阁下,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苏浪笑道:“莫不是少浪剑大侠?”
孟兰穹道:“正是,阁下是他的旧相识?”
苏浪道:“在下苏浪,曾在江南苏府学艺,机缘巧合得遇衣桐女侠,据她言,我与少大侠竟有几分神似。”
孟兰穹微笑道:“何止神似,仿佛间,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苏浪微笑不语,
余梅珍插话道:“敝派确曾有一名叫苏浪的寄名弟子,在山十二年未能结成内丹,三年前奉命下山秋考却不幸殒命。这之前他也曾下过一次山,去哪来着,哦,对了,去三川郡,去那练手,不过不巧的很,人还没到,那匹黄虎就跑了,无奈半途折还回山,草草收场。那次我们走的都是山间小径,渺无人烟,并没有接触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所以,‘少大侠’三个字,在下觉得很奇怪,他何德何能能称‘大侠’呢?”
余梅珍的目光像一把利锥在苏浪面前晃来晃去,似能刺穿苏浪的脸皮,他出言不逊,近乎诋毁,换成普通人怕是早已发怒失态。不过苏浪锻神已有小成,心止如水,丝毫不为所动,淡淡一笑道:“昔日恩师往西州访友,在城中听商旅说起大荒地的沙迦堡,有人面蜘蛛悬丝摄取真阳气,阖镇百姓皆受其荼毒,是少大侠甘冒风险,一力诛杀了这个祸害。为了拯救一镇百姓,他不惜与那畜生同归于尽,最后竟中毒而亡。”
余梅珍道:“那是他学艺不精,人面蜘蛛是中级灵兽,岂是他一个十二年未能释褐的门外弟子能对付的?”苏浪道:“是啊,是啊,面对强敌,保存实力,暂时退避,未尝不是明智之举,但若为大义,明知不可而为之,也是壮烈之举。听家师说,当日他本也不必去死的,那头人面蜘蛛已然被他重创,恳求他,想跟他讲和,他也完全可以就此罢手,回山复命。但他没有,而是拼着内丹崩碎,选择了与人面蜘蛛同归于尽。这份义举难道不能称之为侠义?”
余梅珍当面被苏浪驳斥,倒也不恼,淡淡一笑道:“只怕侯爷与我说的并非一个人,敝派的少浪剑在山十二年,未曾结成内丹,内丹不成,谈何崩碎?”
苏浪道:“这就奇怪了,难道天下还有两个少浪剑,恰巧三年前都去了西州大荒地?”
余梅珍目光灼灼:“是啊,这很奇怪,弋徽兄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弋徽道:“说奇怪也奇怪,说蹊跷还真是蹊跷,九师弟你说呢。”
孟兰穹摇了摇头:“我看也不奇怪,三年前少师弟秋考去了大荒地,一去不回,事后我奉命下山查访,奔波两州三十二郡,终究杳无音讯。对了,八师兄,当日我们在西州会合后曾在茶楼小憩,不是听人说起他的传闻吗,说他西行途中机缘巧合,不仅结成了内丹,而且破境晋品,修成了赤火丹,此后一路行侠仗义,做了许多功德。直到在沙迦堡与人面蜘蛛遭遇,为了除掉这头害人的妖兽,他不惜内丹崩碎,跟人面蜘蛛同归于尽。”
弋徽笑道:“这些传言还算说得过去,毕竟机缘这东西,一旦找上你,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想当初三师兄在山十三年未能结丹,结果呢,比博山下,一夕悟道,十日内便成就了碧幽丹。你要说他个月修成赤火丹,我看也不是没可能。”
孟兰穹道:“可也有那荒诞不羁的,说什么他与人面蜘蛛一见如故,两人惺惺相惜,竟成了朋友,一起迁居海外去了。”
弋徽笑道:“何止呢,两年前,还有人来跟我说,在神京城见到了少师弟,他跟人面蜘蛛结成了夫妻,生了一堆小蜘蛛,如今就隐居在神京城紫金城下,过着美满幸福的小日子,好生让人羡慕呢。”然后他问苏浪:“侯爷在京城可曾见过他?”
苏浪道:“其实我就住在神京城紫金城下,但我至今孑然一身。”
孟兰穹道:“你既然没有跟人面蜘蛛住在一起,那你也就不是他了。”
弋徽笑道:“那可不一定,他毕竟也住在紫金城下。”
三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爆发出一声大笑。
……
面见洪眞之前,苏浪先去拜会武心梅,她是广阳宗的女当家,可以当洪眞的半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