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恍然大悟,好奇问道:“看他那个头……怎么叫‘蟑螂’?”
君醉笑得更是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什么都不怕,却偏偏象个女人似的怕蟑螂。一日竟突发奇想,命人总在他耳边喊‘蟑螂’二字,只为练练胆子。日子长了,大家一见他便喊他蟑螂!”
说说笑笑间,已近黄昏。车行至一片树林前,我远远便望见林姨她们的马车等在那儿,奶娘正站在路边,翘首遥望。
穿越这半年来,无论我遭遇什么,她总是尽力在离我最近的地方等着我,等着我平安归来,对她叙说途中遭遇的千奇百怪,再将之编成更光怪陆离的故事,说给更多的人听。我欢呼了一声,仿佛真的回到了十七岁那时的天真烂漫,直向她扑去。
她却意外的表情凝重,捂住了我的嘴,摇了摇头:“王旬死了。”
我嘎然愣住,回头望去,尘香正低声对萧无尘说着些什么,那对原本娇媚爱笑的眼,此刻肿得只剩下了一条缝。君醉早已除了人皮面具,脸色由愕然到悲愤,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萧无尘浑身一僵,突的一个箭步跃至马车前,手在握住车门的刹那硬生生停住,五指都因紧张而发白。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打开车门,诗涵的抽泣声便幽幽地传了出来。
车厢内躺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面容陌生,并不是王旬那副瘦小猥琐的模样。那只干瘦黝黑的手我却认识,正是那日从门缝中将我解救出来的那只手。他面上的肤色却和手上的肤色大不相同,带着病态的苍白,仿佛许久没有晒过太阳。
“笑笑十一岁时他来的王家。十二年了,我一直当他是‘王旬’,却不料原来是他。”车厢里,林姨正轻轻地为王旬擦洗。才几天功夫,原本保养得当的脸上布满了沧桑。
萧无尘蹲下身子,认真地替“王旬”整理衣衫:“他带了十二年的面具,今日终得以真面目视人。”
林姨抬起头,呼吸有些急促:“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为什么十二年了都不和我相认?”
“他本想回到了沐雨轩再……”萧无尘的话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扭头望向了窗外。
窗外,明月高照。生命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而明月依旧是明月,依旧按照那恒古不变的规律,升起落下。
当月光渐渐暗淡下去时,树林深处已多了一座土坟。坟中之人无论身份贵贱,无论生前背负多少仇恨和秘密,千百年后,终将和这坟墓一起,化为尘土。
此时正是黑夜与黎明的交界时分,众人终不敌劳顿,纷纷睡去。我心中疑团更多,一时也不好发问,在车厢内辗转难眠。
不多一会儿,林姨和诗涵的轻微鼻息,和奶娘震天的鼾声,均传入耳膜来,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怪异的声音。我仔细听了听,竟然是摇铃声。荒郊野外,怎会有铃声?莫不是传说中的赶尸人?我心中发怵,忙捅了捅身边熟睡的奶娘。她只一个翻身,不知哼唧了一句什么,又沉沉睡去。
我正想开口唤她,那铃声陡然提高,如针刺般直钻入我脑中,刺得我脑中剧痛。正要勉强起身掩实车帘,铃声竟轰然作响,似乎就在我脑中一般,令我完全不能思考,只顾抱住头抵御头痛。铃声最终在我脑中炸开,如同一声巨雷,将我震倒在地。一切,终归于宁静,而我,早已大汗淋漓,状如虚脱。
马车外划过一道柔和的亮光,吸住了我的视线。那道光线逐渐扩大,竟在半空中拉开了一道口子,似有五彩波光在那道裂口后荡漾。
“时空隧道!”我兴奋地尖叫起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跌出马车,一脚深一脚浅地迎向五彩波光。想起科幻片中那些激动人心的场景,我闭上眼一个饿虎扑食向隧道入口扑去……身体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进入千变万化的隧道,倒是被某人有力的双臂钳住,并且还在急速向后退。
眼看时空隧道的入口离我越来越远,老娘怒了,拳打脚踢张牙舞爪:“靠!滚开!让老娘穿回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我耳后响起:“想活命,就给你家爷老实点。”
正文 中计了!调虎离山了
这声音带着点调侃,带着点戏谑,却令我立时平静了下来。没来由的,我突然觉得,似乎穿越回去好像也不是那么急在一时。霎时间,亮光、时空隧道、彩波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黄沙、树林和马车依然如旧。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
如果这些都是幻觉,那么他的声音呢,是不是也是幻觉?我忙回头一看,果然,哪有什么三少,眼前只有萧无尘那盏冷冰冰的银质面具。
“怎么?很失望?”萧无尘仍在疾驰中,嗤笑了一声,心情似乎还不算太糟。
我感觉他的步伐有些异样,往后瞧去,不禁惊呼了一声。一只纯钢打造的摇铃,仿佛被施了魔法般,紧随萧无尘身后不过一尺,从铃铛中央时不时射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利刃,都被萧无尘身形一晃堪堪躲开。
凌晨的第一道曙光,穿过树林斜斜地洒下。我这才发现,原来摇铃的一头拴在一条半透明的细索之上。这细索似没有什么重量,另一头握在一名看似也没有什么重量的黑衣人手中,轻飘飘的浑身散发着鬼气。
“长春院的龟奴?!”我大吃了一惊。
萧无尘冷哼了一声:“黑无常,你不老实在龟兹国呆着,难道忘了二十年前的教训了么?”
那被唤作“黑无常”的龟奴皱了皱眉,手臂一震,摇铃又发出那种古怪的声响,我顿时觉得胸口烦躁不安,双拳不受控制地向萧无尘胸前砸去。
“怎打起你家相公来了!”熟悉的带些戏谑的声音又钻入耳膜。我一怔,便觉得萧无尘在我身上几处不知什么穴位按了按,几股热力直透进体内,有些刺痛,胸口反倒一轻,神智也恢复清醒。
萧无尘的情况就不这么好了。尘香和君醉不知何时竟围攻起他来。两人目光呆滞,神情痴狂,显然也和我方才一样,被摄了心神。萧无尘既要躲避索铃暗器,又要护着我,还要避开两人自杀式的夹击,着实有些吃力。
“抱紧!”他低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