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骨蛮当下右手往身侧一摊道:“二位,公子有令,请随我来。”
文墨正要举步跟上,素影突然拉住他开口道:“两个人身上‘思’绪频闪、‘喜’乐过头,恶意昭彰,此举有诈。”
文墨一惊,当下一伸手,朱墨笔便捏在指间,双臂上已然金光缭绕,电蛇盘旋。
柳修远听了素影之言,当下往她身上看了两眼,不知自己二人又是如何露了马脚,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即开口低喝一声:“骨师,动手!”
乃骨蛮叹了一声,伸手在腰后一抽,手中多了一只白森森的笛子,细细看去,这只笛子酒盅口粗细,节节凸起,骨殖嶙峋,竟是一段小儿脊骨制成。
乃骨蛮将脊骨笛往嘴边一凑,鼓起腮帮轻轻一吹,便是一段凄厉之声响起,宛如厉鬼呼号。他身后骤然腾起大股鲜血,血浆凝成几股长蛇,如软鞭一般,朝着文墨二人猛抽而来。
文墨探手拉住素影,脚下青光闪动,往小院之外倒跃而出,落在院外花园之中,手中朱墨笔笔尖微颤,数张灵符凝在笔尖周遭,引而不发,只待乃骨蛮上前。素影当下隐去身形,潜在一旁只待时机下手。
乃骨蛮背后血浆长鞭盘延而起,将他高高举过院墙,追击而来。他见了文墨的架势,心下一动,开口叫道:“我道是那位江湖名宿至此,原来是近日里大名鼎鼎的符道人到了。听闻天华宗所言,你也是个勾结妖族的枭雄之辈,怎地突然良心发现,来寻我等晦气,难道要改邪归正,行些英雄之事么?”
文墨冷冷道:“我还以为你也是个丧尽天良之辈,没想到还有少许良心,也知道寻你们的晦气乃是行英雄之事啊。”
乃骨蛮被他话语一冲,一句话梗在喉咙里僵了一僵,当即怒吼一声:“小辈无礼,且看手下真章!”手中脊骨笛往嘴边一凑,凄厉怨毒的调子顿时响了起来,身后血浆翻涌奔腾,铺天盖日往文墨涌来,所过之处,腥气扑鼻,园中花草霎时枯萎腐烂。
文墨将朱墨笔轻轻一勾,两道金光疾飞而出,在空中迎风便长,每道金甲符都直涨至两丈见方,似是两块极大的盾牌并在一处,将奔涌而来的血潮尽数挡住,反往乃骨蛮头上扣去。
乃骨蛮将脊骨笛横起,曲调登时一变,幽邪之气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曲声变得杀伐凌厉,被金光盾牌挡住的血潮忽地一顿,往中一缩,接着便化作一大团尖刺,直透出道道血光锋刃,在金光盾牌上刺出数十个巨大的血色斑块来。
血斑在金光中迅速晕染开来,直将两块金甲符化成的巨大盾牌变作通体血色,只听得铿锵声响,接着便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之声传出,两块金甲盾牌轰然碎成了漫天血花。
乃骨蛮口唇未离脊骨笛,眼中却满是得意之色。他近几日便听江湖传闻,言说天华宗提及符道人一手金光符咒能攻能守,端地厉害非常,如今看来,自己的血炼之法,取了尸油污血炼制,极擅污人法宝,倒是这金光符咒的天生克星一般。想来连那天华宗都大感头疼的符道人,只怕今日便要栽倒自己手中。
当下乃骨蛮便向文墨所站之处瞥去,谁知一眼望去,文墨竟然早就不见踪影。乃骨蛮心中一惊,口中脊骨笛曲调急忙又是一变,只来及吹出两三个音节,却听得身侧一道凌冽风声传来,接着便是一道金光带着电蛇击在他的身侧,乃骨蛮应声飞出数丈,轰然一声撞在一处屋舍上,将门窗墙壁砸出偌大一个窟窿,四处飞扬的浓稠血浆也随之一并灌入那间屋中。
文墨便站在乃骨蛮方才站着的位置,单腿收回,小腿上金光电蛇盘绕。他手中朱墨笔却未闲着,已然是三道雷符成型,笔尖微微一甩,三道电光挟着沉闷雷吼之声,朝着那间房舍轰出,将房舍都轰塌了半边。三道雷光却未曾消散,依旧来来回回在半边塌掉的房舍中犁了几遍,砖石瓦砾被细细碾成一堆齑粉,堆了足有一尺来高。
素影在文墨一旁现出身形来,对着他摇了摇头道:“还未了账,怒气高涨得厉害。”
文墨点了点头,叮嘱道:“这人周身上下秽气遍布,你可别去抽取他的五志情绪,只怕有害无利。”
素影笑了一下道:“也不是抽来的情绪都要吃掉的,烧了也行。”
文墨嗯了一声,回道:“你小心些,别犯险。”
两人正在说话间,只见那处瓦砾堆缝隙之间猛地迸射出滴滴血珠,在半空中汇成一道人形。血浆扭了几下,血色褪去,化成乃骨蛮的样貌落在地上,此时他已不再是中原人氏打扮,裸露着上半身,下身一条青布裤子,腰间挂着一圈各类小兽头骨,上身刺满了血色花纹刺青,此刻随着乃骨蛮呼吸明灭不断。
乃骨蛮将头抬起,吐了一口浊气,阴阴笑道:“小杂碎,你打得阿爸很是爽利啊。”
文墨回道:“哪里来的烂肉血泥,也会口吐人言了?倒是大开眼界之事。”
乃骨蛮闻言心中怒气更甚,正待开口回骂,突地觉得心中一空,满腔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抬眼望去却见那古怪白衣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朝自己微微晃动,灯中烛火碧绿,窜起半尺来高。
乃骨蛮心下一惊,当即在腰间一抹,不知从何处抽出两根白森森半尺来长的肋骨,两根肋骨端头尖锐无比,寒光闪闪,宛若两把尖锥,被他尖头向下地握在手中。乃骨蛮脚下发力,猛地朝着文墨二人合身扑来,人未到而风先至,势若疯虎,凶悍异常。
素影当下往后退了半步,身影顿时不见。文墨则是双拳一错,双拳双脚俱是金光电芒炸起,迎着乃骨蛮冲了上去。
二人身形甫一交错,拳影骨芒来往交锋,或拆或挡,连消带打,彼此之间瞬时已过了十数招。二人拳脚之间均是带上了雷光血色,交手中便有紫电红芒激射而出,一时间花园中电光血浪四下飞溅,将地面打得坑坑洼洼。
文墨瞅准了一个空子,左手将朝着自己头上扎来的两道锥芒猛地向外格开,左脚在地上猛地一碾,一股旋劲自腰间顺脊背直达右肩,肩带手劲,右手自腰间半旋钻出,五指紧攥成拳,带着一股回转暗劲直直击在乃骨蛮胸前“鸠尾穴”上,一道金光夹着风雷气劲往乃骨蛮身上直扎进去。
乃骨蛮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腹往后缩了寸许,借着来势往后跃出,又在地上向后滑出两三尺远。站定身形,便喷了一口鲜血出来,血中还夹杂着道道电光。他狂笑两声道:“好一招‘虎贲劲’,小杂种!赤阳子是你的什么人?”
文墨闻言便知本门拳法又是被人认了出来,心下哀叹一声:“师父啊!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啊……”当即便回道:“正是家师,你当如何?就算家师与你往日有旧,你为虎作伥,却也饶你不得!”
乃骨蛮阴恻恻笑道:“有旧!自然有旧!若不是你师父断我灵根,毁我宝物,我又何必背井离乡,流落外邦!小杂种,此番旧账,连本带利都要在你身上收来!”
话音刚落,乃骨蛮身形扭曲崩解,化作满地污血,在地上汇作一个泥潭。泥潭中污血翻腾不止,十数双白森森骨爪猛然伸出,十几具白骨骷髅自泥潭中飞快爬出,四面八方朝着文墨蜂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