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敦冷冷看了二人一眼,回道:“你自己好自为之,莫要以为一只吞天蝉便可天下无敌,没得误了帝君正事。”说完便伸手将文墨拎起,退到了一旁。
沈幼君见自己一句话竟然得偿所愿,不免愣了一愣,随后笑了两声道:“既如此,那还请梼杌妖王出手指教吧。”
梼杌狞笑一声,猛地足下一动,一股巨力带着灼热妖力,须臾间右拳便递到了沈幼君面前,拳风刮来竟似钢刀利刃一般。沈幼君身形微错,避开迎面而来的一记猛击,手自身后一引,一柄硕大无朋的阔刀从她背后直飞而起,那阔刀刀身便有二尺来宽,六七尺高,厚背薄刃,只刀柄便有三尺来长,整把刀好似块门板一般。这阔刀巨刃带起一溜紫色电光往身前猛然斩下,梼杌若然还不收手,便要将他连手带人斩做两段。
梼杌哈哈一笑,右手电转撤回,左手又是运起一道赤炎一般的妖气,一掌拍在阔刀侧面,激起一声鸣钟击鼓般的巨响,将那柄巨刃生生往后逼退了几尺。
沈幼君借着巨刃退后之势,伸手将刀柄接过,借力拧身回旋,一刀接着一刀劈出,一时梼杌身前上上下下,四处俱是寒光四射,刀芒闪动,银白刀芒裹挟着紫色电蛇直卷成一个陀螺一般,连沈幼君的身形都遮挡起来,看不太真切。
梼杌却是丝毫不惧,只迎着刀光贴身上去,在道道刀锋之内辗转穿插,拳脚递出,夹杂在沈幼君刀势间歇之际,直往那柄巨刃侧面击打,两人对拆了十数招后,却见沈幼君刀势渐渐缓了下来。
文墨被浑敦拎着扔在场外,只得躺在地上,还被浑敦踩了一只脚在身上。他知晓此番若是让梼杌和浑敦占了上风,紫霄剑派固然大厦倾颓、难有幸理,自己这边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因此哪怕身上经脉阵痛,依然还是挣扎着抬起头紧紧盯着场上局势。
此刻看到沈幼君刀势为梼杌所阻,文墨心下陡然一沉。他此处望去正好看到梼杌右手收在身后,已然蓄劲成拳,拳头周遭隐隐有无数猩红火星不断闪灭,料来自是一招极为刚猛的拳招留作后手,此刻怕是要见势递出。
文墨偏头看了看浑敦,只见他也紧紧盯住场中,并未在意自己,当下便将心一横,奋力喊道:“当心他右手!”
话音甫落,梼杌一个马步扎下,右肩探出,一股劲力直透肩背,带着右拳猛然击出,拳风轰然燃起,带着一股烈火直奔沈幼君面门而来,拳风之中十几道暗劲彼此纠缠,或旋或刚、或柔或利,若是沈幼君贸然格挡,只怕整个人都会被其中裹挟的暗劲扭成麻花。
正在此时,只见得场中一道明亮刺目的光华爆了开来,文墨只觉看得一眼就好似无数锋刃在脑海之内削切刺击一般,连忙将双眼紧紧闭上。
梼杌和沈幼君本就是近身缠斗,他一拳击出,招数迅捷如电,如此近的距离,本就避无可避,若是格挡却又会被暗劲所伤。正当梼杌心下暗喜之时,一道明亮至极的剑光却是凭空在他与沈幼君之间冒了出来,猛然和梼杌击出的拳风撞在一处,两处劲力挨在一起,便是一声轰然巨响爆了开来,一股劲风自两人之间向四下席卷而过。那道剑光和梼杌轰出的炽烈拳风一道直飞上天空,往上激射了数百丈才轰然爆开,倒似是在天上炸开了一道绚丽的烟花一般。
梼杌定睛看去,却见沈幼君右手握着阔刀刀柄,将门板似的巨刃扛在肩头,阔刀刀柄尾端少了半截,露出一个孔洞来,原来刀柄竟是中空的,她左手握着一柄三尺长剑,剑刃薄如蝉翼、几近透明,想来自是从中空的刀柄内抽出来的。
沈幼君笑道:“妖王今时倒是不同往日,本座这柄‘冥王笑’却是有些年头未曾出鞘了。”
梼杌咧嘴一笑,问道:“沈宫主惯用的巨刀‘阴河渡’本王自是早已领教,现下这柄利器又是甚么来路?”
沈幼君将左手那柄轻灵长剑挽了几道剑花,淡淡道:“阴河渡厉鬼,冥王笑冤魂,过了阴河自然见了冥王,剑长三尺三寸,刃宽一寸两分,通体冥山鬼蟾玉打磨而成,重三斤六两一钱。已有约摸十载未曾示人,妖王可愿舍去满身血肉,来品鉴一番?”
梼杌哈哈大笑,满口利齿磨了一磨,沉声道:“得缘见面,幸之何如?”话音一落,双拳运转如风,合身扑上,直踏中门而来。
沈幼君左手一松,冥王笑激飞而出,在空中盘旋几转,带着条条锋锐气劲,直往梼杌顶上刺击而来,那柄巨刃阴河渡却也未曾停歇,直被沈幼君舞得虎虎生风,一套刀法大开大阖,直似劈山开海一般,隐隐夹着风雷之声,只奔着梼杌脖颈而来。
梼杌妖气汇聚双手,左掌右拳,扑击之时直似猛虎下山、恶兽奔腾,往往右拳击出,招至中途又化为掌法路数,将巨刃拍开,左掌按出却半路转为拳法,在沈幼君护身罡气之上击出阵阵涟漪。双手拳掌变换,玄妙无常,其间又在沈幼君刀势前招已尽、后招未起之时,转为指法、擒拿等小巧灵动招式,意图将巨刃夺下。
他二人激斗不休,看似温婉无力之人却是招数大开大阖、力能劈山,看来壮硕威猛之人,招数却是灵动迅捷、连绵不休,两人手中路数却又是刚柔兼备、阴阳流转,实是当世难得一见的高手过招场面。文墨在一旁睁大双眼,强忍着身上经脉灼烧之痛,一面仔细观瞧,一面在心中与自己所学的拳脚功夫相互印证,只觉阴阳变换、玄奥无比,看了一阵便大有受益匪浅之感。
文墨又看得一阵场上二人拆招激斗,突地觉得紫府内一阵剧痛,接着便是往内一缩,浑身炙热滚烫的妖气顺着经脉猛地往紫府之中涌去,顿时便是一阵头晕目眩。文墨心中大叫不好,猜测怕是梼杌这些日子打入自己体内的妖力在今日突然爆发,如此大量的妖力往脑内紫府中涌去,不是将自己头颅撑爆,便是将自己神魂冲散,此后变做个痴傻废人。
一念及此,文墨心下大为恐慌,当下也顾不得强运灵力筋脉会剧痛无比,急忙用灵力与那满身的妖力在经脉中拉扯僵持。浑身劲力堪堪运起时,文墨隐约感到浑敦踏在自己身上的脚挪了开来,但自身情势危急,也顾不得细想,当下仍是勉力控制体内灵力与妖力对抗,痛得一身冷汗横流,只觉脑中一声巨响,便即晕了过去。
浑敦此刻见场内二人激斗不休,只觉如此耽搁下去,拖得久了难免夜长梦多,见周遭也无人现身,当下便举步往场中行去。
刚刚踏入演武场中时,浑敦忽觉身后风响,心中便知不妙,猛然回身,将双手拦在身前,五指间已然夹了几只甲虫形状的蛊兽。却见一道青光自天外瞬时扑至自己方才站立之处,将那横躺在地上的少年裹了起来,旋即飞入了紫霄宫的护山罡气范围之内。
那道青光落地之后,便化作了三个人影,其中那名青袍道人浑敦认得,乃是回龙观的观主云松子,另外两人看来却是眼生。一个是名红衣红裙的娇俏少女,另一名则是一个白衣白发的俊俏少年道人,那少年道士背上背着一柄铜钱红线扎成的长剑,双手打横抱着那名叫做文墨的少年,口中说道:
“云崖,师父才几日未见你,怎地搞成这副模样?谁欺负你的跟师父说,是这个咧嘴怪么?师父帮你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