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叶锦天这次设计自己的事,岑染心跳得更加厉害。
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吗?自己并没有足够的智慧和力量看清真正的真相,是吗?既然没有看清真相的基础,那么往日坚定不移的行事方针是不是全部都成了笑话?但是……这世上谁又能看清真正的真相?亦或者,自己原本想的并不是真的错,也许这世上并不存在完全的真相,只不过是各人的心思不同,看到的真相也不同而已。
想到此处,岑染一直困庸的心里好象突然亮了一下,但……
“朕身为叶氏的子孙,皇室的传人。既享受了皇族带来的富贵,自然要为富贵付出代价。常人能舍弃的朕不能舍,常人能得到的朕也不一定能得到。但是常人享受不到的朕不管是否天生自愿,事实上确实是享受到了。富贵权利还有特权宝位……虽然是压力是枷锁,却也是不能逃脱的责任。生而无罪,享却有责!朕没有逃避的权利,更不应该为了自己一人之幸舍弃责任。就算是当时朕可以把皇位让给郁王,可以带着阿清离开,结果又如何?朕会心安吗?看着李氏猖狂,毁我叶家祖脉江山,只为个人安定?”
“帝王没有舍身求佛的无私,却有肩负江山的道义。岑染,你不只是锦天喜欢的女子,更附着着沈世雅的身体,你有责任让沈夫人安心,更有责任担当你身为盛华太子妃,还有将来国母的重担。当然,作为一个根本不属于这里的孤魂,你可以以死离开,或者倚着锦天对你的喜爱而要挟他,过你自己清静的日子。听说你很吃得起苦,平民的生活照样可以过得很高兴。如果你不喜欢锦天,你当然可以不必负这样的责任。净身出户,不必再与朝政牵扯。可无人护佑的你……当个平民就没有烦恼了吗?若遇不公,你又该避到何处?你又能争到什么样的地步?莫非要沾锦天的余荫?享权、却不付责?”
“这条路是朕自己选的,就算如今心苦一人又如何?朕对得起祖宗江山,对得起天下黎民,更对得起自己的心意。就算不舍阿清,有所失落又如何?谁活着能样样如意?阿清跟着沈庭比跟着朕好,可就算阿清不愿意跟朕,愿意跟着沈庭,也没忘了她身为盛华子民的责任。”
“岑染,如果你真的敬重阿清,你就该和阿清好好的学学,她真正的风骨。”
大雅之堂 定心
与上次不一样,上一次景帝宣自己去乾清宫,叶锦天后脚就赶来了,吞了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吃的乾坤丹。
“当时你为什么要吃那药嗯?你分明是知道乾坤丹的,知道那不是毒药,那么你抢着吃干什么?”回到东宫,很难得的在青鸾殿里大白天的看到叶锦天在等自己。大概是太子妃去晋见皇上的事被他知晓了,所以在这里等消息吗?
等什么样的消息?
迎面扑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问题?
叶锦天想想当初的情形:“郁王刚薨,去向不明。收服叶锦昭,总比逼反他强。我当然知道那不是毒药,可是我更怕的是父皇让你去嫁叶锦昭,用这药把叶锦昭困死。”吃下乾坤丹,叶锦昭的子嗣就只能从沈世雅这里出。而叶锦昭又偏偏是郁王唯一的儿子!“当时我对父皇还没有很强的信心,我不知道他在这件事上会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更何况,我很喜欢你。”所以先一步吞下那药,父皇介时就算是想别的招也没用了。
居然是这么一个答案!
好象与自己刚才想的又有些不一样。
岑染坐到美人榻边,支着颊想心事,叶锦天也不逼她,静静的坐在一边,没有再看手里的书,端坐着等待她的再次问话。岑染又想了一会儿后,直身坐定问叶锦天:“你知道我和……”
“我知道!”没有等岑染说完,叶锦天就直接发表了意见,实在不想听那些事。可是:“你不过是不想嫁给我,不想一辈子困在皇室过这样的日子而已。如果我还是沈世宗,你不会那般行事的。染染,你那个招术想的很聪明。如果你和……真的有了什么,那么我只能罢手,父皇只能罢手。最后的结果是叶锦昭成了你的唯一的任务。”困住他,让郁王无嗣,再举事也只能大败收场。
叶锦天的话说得有些急,毕竟那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回味的美事。当时觉得世雅真的不想嫁给哥哥,学会了虚以伪应,明面顺从暗中自己想招。可后来知道她是岑染……才觉得:“你从始到终抗拒的是皇室的生活,我的身份,对吗?”就象那次在天一阁时,问她,如果是嫁沈世宗,同不同意。她说同意!
既然话已经挑开到这种地步,不如直接说个清楚好了。
“是的!如果你是沈世宗,那么我不会想那么多事,当然也许根本碰不到这些事。或者碰到的别的什么事。是的!我抗拒这样的生活。刚才和皇上谈话时,你父皇讲了一堆国家道义民族责任之类的事。我不否认,他和你都是明主贤君,值得辅佐。我虽然是抹孤魂,可是附在沈世雅的身上,确实有义务为盛华做些什么。我不排斥这样的责任,只是……我不想在感情上违背我的心意。锦天,你虽然不是沈世宗,可是你待我……真的不错,以你的想法这里的习俗来看,真的已经很好很好。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心气难平,有些不甘。你昨天说的话,我虽然听着很难受,可是仔细想来,你说的没错。我、是有些喜欢你。因为你还是沈世宗时我们积攒下来的信任和感情,更因为那三年的夫妻时光真的很好,你是个很好的夫君,我对你有了依赖和喜爱。如果没有那件事,虽然我心里讨厌这样的生活,可是……总是要付出的,所以我会忍耐下去,会和你一直走下去。”
“可是嗯?”叶锦天话声里有了一丝发颤。
岑染苦笑:“可是我们偏偏运气不好,偏偏那个郁王总是不让人消停,亦或者身处这样的地位,总是不可能过平静的日子。在那件事的处理上,你以你的方式来做,我按照我的想法来办。不能说是哪个不好,只因为……锦天,我们毕竟是不同社会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价值观社会观人生观完全不一样。所以,你那么费心安排,就算里面夹杂了个人的不满和小小的赌气,我还是觉得很感动。起码这个办法是在你的想法,你的世界里最好的。你肯把最好的办法用在我的身上,为此耗费心血,纵使违背我的心意和想法,我也不能为此怨愤你。”
“但你不肯接受我的心意?”早在下那个赌注的时候,叶锦天就知道,既然下了赌,那么就肯定会有输有赢。叶锦昭的条件不比自己差多少,而且岑染曾经喜欢过他,放岑染出去的下场很有可能就是被别人趁机夺取。而以岑染的个性……只要谁和她有了什么,她是肯定不会再回来的。所以当收到秦瀚送来的东西时,对乾坤丹护身的信心瞬间消破。心慌的几乎至死,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欢喜起来。要是秦瀚用那种办法和岑染有了什么,以岑染的行事方法早同意成婚了。和不和他好好过是一码事,借此断了自己所有的念想才是正经。可是西凉那边并没有婚事确定的消息传来,就说明即使有办法,她仍然是拒绝了。
“你觉得你对我的喜爱,不足以抵消对帝王生活的反感,是吗?”
“曾经是这样想的!”岑染也烦透了以前猜心思的生活,累不累是另外一码子事,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两天的事后,岑染对自己以前认定的‘真相’感到惶恐和缺乏信心。不管是本来就没有能力确认真正的真相,还是各人眼中的真相本就不一样,当面谈天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你是看过那本资本论的,当然,你并不一定能够看懂。那是一本很深奥的书,就算是我们那个时候的人也有很多只看得通表面的意思,看不懂里面的深义。那是一本好书,但是大概不太合你这样君王的眼缘。但是里面的一些意思你应该看得明白。你父皇今天说的什么国家道义民族责任……说实话,我觉得挺虚伪的。帝王当然要对天下负责,可是维护的却不是平民的利益。不是不想维护,是在贵族和平民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里,总要牺牲一样。皇帝维护的更多的是皇族的权利,叶氏的尊荣。这样说也许有些不够体面,但我觉得这是实话。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明君总比一个昏君对百姓更好些,朝代更替总是不如国家安稳时平民生活得更幸福些。”
“所以嗯?”叶锦天觉得自己好象明白岑染的意思了,可好象又有些让她绕住的感觉。努力在她的思维方式里找线索条理,可岑染却是一股作气将心中的想法倾诉出来:“你父皇说了很多我不赞同的话,可他有两句话说得很好。生而无罪,享却有责。我既然坐到了这个位子上,一昧心里只想着自己的委屈,实在对不起每天的锦衣玉食生活。其次,你父皇又说这世上谁能活得样样如意?总是要为了一部分,丢掉另外一部分的。就象你父皇为了盛华放弃了沈夫人一样,就象沈夫人为了盛华牺牲了小我的一部分幸福一样。”
“所以……”这次,叶锦天彻底听明白了。坐定身形等着岑染的回复。
就算是刚才打定主意要一鼓作气,可是真正话到嘴边的时候,还是停了一下。缓息平稳后,岑染从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