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施大夫笃定的话语,明卓然眉关深锁,默然无言。
之后施大夫又说了什么,明卓然都没听进去。他存了满脑子的疑问却无法解开,思来想去,想得连脑袋也疼了,才于隐约之中似乎摸到了一线光亮。可是那道缝隙之后的隐藏的真相太过惊人,他本能地拒绝相信,却又不得不继续思考下去:抛开那个设想,还有什么原因能解释明独秀的真实年龄实际比一直以来对外宣称的大了一岁?
站在底下的施大夫说完阳春央自己转达的明霜月近况,轻唤了两声,见明卓然紧紧皱着眉像是没听见似的,便向旁边侍立的小厮陪笑说道:“这位小哥儿,想来你家小少爷是太累了,老朽这便告退。方才那些话是那位小姐的丫鬟托老朽代为禀报的,劳烦你得空再提醒你家小少爷一声。”
那小厮也奇怪怎的正好端端说着话,明卓然就突然木愣愣地不言语了,闻言便点了点头,道:“好,有劳大夫。这里是说定的酬劳尾数,请你拿好。”
施大夫接了银子包,暗中掂了掂份量,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打了个揖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刚刚踏出院门时,只听当值的小厮进来大声禀报道:“少爷,大少爷来了!”
从门外甬道上缓步而来的正是明檀海。迎面见着出来的施大夫,又打量四下无人,他便征询地看了对方一眼。施大夫会意,立即向院内一指,又点了点头。
见状,明檀海情不自禁露出个喜不自胜的得意笑容,并从袖袋中摸出个银包掷给施大夫。随即若无其事地各自走开,像是为了掩饰似的,彼此连话也不曾说一句。
待走进屋内后,他脸上的得色已掩饰得一丝不剩,看了看明卓然,故作惊讶地向小厮问道:“你们少爷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伤势又反复了?我刚刚还在门口遇见了大夫,难道他说了什么?”
因早得过明卓然吩咐,千万不能把差人去为明独秀看病的事情让人知道,那小厮便说道:“回大少爷的话,今早少爷的脚又开始发疼,便请施大夫过来重新看了一回。倒也没有什么。我们少爷想来是太难受了,所以才这副神情。”
明檀海面上的关切之色便更深了:“疼得很厉害么?”
说着,他伸手便过来揭开被子,装模作样看了一回伤处之后,才故作放心地长吁了一口气:“也许是快好了,所以有些难受呢?若当真恶化了,我就更担心了。毕竟那天是我邀请你们少爷出门的,他一日不好,我这心总一日放不下来。”
经过这一番动静,明卓然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望住自己微笑的明檀海,他却是根本笑不出来,勉强扯了扯唇角,却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明檀海免不了再三追问。明卓然本就与这个堂兄交情甚好,虽然知道这种事情万万不可以告诉第三个人知道,但忍了又忍,终于没能按捺住,便半遮半露地问道:“堂兄,如果有件事你被人瞒了很久,有一天突然知道了真相,你会怎么做?”
听到这话,明檀海心内大喜,口中却说道:“那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确认果然是真的之后,再作理论。”说着,他笑了一笑,又状似无意地说道:“我性子温吞,如果是小事,知道以后恐怕是会放在心上,宁愿自己难受也不愿得罪人。但若是事关是非曲直的大事,那我拼着把人都开罪光了,也要力争到底。倒是表弟你,一向直率认真,无论事情大小,一旦知道真相后肯定都会找当事人追问个水落石出,替被冤屈的人抱不平。毕竟,万事总逃不过公道二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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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119 疑似不贞
“毕竟,万事总逃不过公道二字,对不对?”
明檀海这话字字句句撞在明卓然心坎上,正符合他一直以来秉持的作派想法,却又教他越发难受,只下意识地喃喃重复道:“难逃公道……”
明檀海目光微动,说道:“表弟,我向来最欣赏你的就是这点,凡事总要问个黑白分明,求个问心无愧。只消是没理的事,就算是至亲骨血你也会严辞指责。这岂非正是圣人所推祟的君子行径么,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君子之风,可真是难得啊。”
圣人……君子……明卓然细细想着这番话,想到打小看的那些圣贤书,心头的不安与犹豫慢慢淡去,一个念头在心中坚定地浮起。他仰头看了看明檀海,只觉这位堂兄不愧比自己年长,真是个稳重可靠的人,三言两语就驱散了自己的不安。想到这里,他诚挚地说道:“堂兄,多谢你。”
“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谢我做什么。”打量明卓然的神情,知道他显然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眼见目的达成,明檀海心内顿时涌起一阵狂喜,用尽所有意志力,才勉强克制住了没有喜形于色。但身体却有些微微的颤抖,好在明卓然再度陷于沉思之中,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数日之后,白府。
连日以来,白章翎为了明独秀之事向祖母曾老夫人百般求情,曾老夫人虽然听了种种近况,面露伤感不忍之色,却是不肯答允救她们出来。这日见白章翎又来纠缠,便苦口婆心地说道:“明面上独秀正在庄子上养伤呢,我听你祖父露出的口风,再过上半把年,等到非议平息之时,就要对外宣布她已经病死了。从这点上讲,现在赵家待着的那个人跟你没有半点干系。唉,也是她时运不济,偏偏当众冲撞了长公主,被罚永世不许入宫,回头又被个废人看中了;又偏偏你祖父在朝堂上缺少手握兵权之人的支持,正是求得着赵家的时候,万般无奈,只好将她送了过去。这事说起来你祖父心里也不好受,你从今往后千万不要再提此事,只当独秀死了便罢,免得他听见又罚你。”
白章翎对明独秀痴心一片,哪里听得进劝说去,闻言不禁冷笑起来,带着几分怨恨说道:“祖父难受是假,怕开罪了赵家才是真!明家不是已让霜月明媒正娶地嫁过去了么,已经断送了一个,为何还是要拘着独秀不肯放她出来?我最近才知道,你们原本竟是想将她嫁给瑾王的,但因她开罪了长公主,且又当众犯了错,打量以瑾王的为人必不肯娶她,才又转头将她送给姓赵的。穷人家尚且还有不愿卖儿卖女的志气,你们倒真够狠心!”
曾老夫人听了不免来气,重重跺着拐杖说道:“你既知道了,难道还不能体谅你祖父一片苦心?我们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是一昧靠儿女情长么?必要的时候,漫说一个外孙女,就连嫡亲的孙女也必须送出去!否则何来你锦衣玉食,何来你处处受人敬仰?你心疼独秀,难道我就不心疼霜月了?我早知道你的心思,也怪我太过心软,只是一昧纵着你没有点破劝说。(。MianHuaTang。cc 棉花糖)今儿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将来的婚事必需由你祖父作主!他从没想过让你娶明独秀,从前已是不可能,往后更不可能!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等过了春闱殿试,朝廷擢任新进官员时安心入你的仕途!”
她在家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有时连白孟连也让她三分,否则白章翎也不会求到她头上来。但如此强硬的口吻,如果换了别的事情,白章翎多半不敢二气。可事关明独秀,听到祖母的话他只觉得又是失望又是寒心,一下子站了起来,狠声夺气地说道:“谁要那些东西!我只要独秀一个!你们不肯救她,那我自己去!”
话音未落,他已跑出了曾氏的院子。
曾老夫人不意他如此激烈,见状吓了一跳,又不愿惊动旁人,便只吩咐了院里的人去追。但她院里的都是女流之辈,根本拦不下白章翎这年轻男子。拉扯几下,白章翎已是驱马持鞭,扬长离府而去。曾老夫人听到回报,不禁怒极,喝斥了一通不中用的下人后,听说白章翎是朝明府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