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当吐吐舌头,心里暗想,这也叫个性,我个性的时候你还没见识过呢。
上完一堂索然无味的地理课,课间的时候,苏米从外面进来,手里捏着一大把的信,一群女生尖叫着围攻上去,丁当把头埋在课桌上休息,一张明信片却从苏米的手里掉到丁当的长发上,那是一张很普通的明信片,上面的祝福也很普通︰新年进步,天天开心。
落款是︰阿明。
丁当腾一下站起来,抓住苏米问︰“这明信片从哪里来的?”
“收发室呗。”苏米茫然地说,“丁当你怎么了?”
“哦。”丁当看似平静地在座位上坐下来,心却跳得倍儿快。
“高三的时候是这样子的。”同桌林争一面把头埋在试卷里一面评论说,“在强大的压力下,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做一些没头没脑的事都是正常的。”说完了,他忽然抬起头来警觉地看丁当一眼,按照惯例,丁当应该在他的桌子上狠狠地拍上一掌,或者是一脚踢在他的课椅上,但是丁当没有,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那张明信片。明信片上的日期是昨天的,邮戳盖的是本市的。
阿明回来了。
他用这种方式,在告诉她他回来了。
丁当回过神后,捏着明信片从座位上跳起来,在数学老师捧着书本进入教室的那一刹那,和他擦肩而过。
雨仍在下,只是没有那么大了,上课铃声已响,操场上很快就空无一人,丁当把衣服上的帽子拉起来盖到头上,加快速度往校门口跑去,正跑在路上,只听得一声断喝︰“丁当,你又要去哪里?”
冤家路窄!又是老于。
“有事。”丁当说。
“你给我回教室上课去!”老于扯住丁当的衣袖,“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丁当奋力挣脱,不顾老于在身后的呼喊,以百米奔跑的速度跑到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气喘吁吁地说︰“大叶子路。”
“去大叶子路干吗?”司机奇怪地说,“那里拆成一片废墟了。”
“不可能吧?”丁当说。
“就这两天,全拆光了,居民们都搬走了。要建新的小区,你不知道吗?”
丁当在后座把脸埋进手掌心里。明信片硬硬的边带着冰凉的温度,提醒丁当一个事实,阿明回来了。
“还去不去?”司机问。
“去!”丁当抬起头来,大喝一声。司机加大了油门,朝着城南开去。
(14)
司机没有骗丁当,大叶子真的成了一片废墟。
过去的一切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明信片寄信地址一栏是空白的,时间无法回头,空白就永远没法被填满。
丁当站在废墟中间,雨后的泥地里,忽然很大声很大声地响起她的哭声来。
下 部
(1)
七月,雨天。
丁当出门的时候匆忙,忘了带伞,她急慌慌地从公车上跳下来,将小包顶在头上,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进了天雅书屋。
“天雅”离一所中学大约有五百米,是个不大的书店,老板二十岁的样子,叫若麦,她长得很恬静,唇角有个可爱的酒窝。没人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店里看书。别看店不大,但店里的书却很齐全,新书来得也快,因此深得学校里一帮女生的喜爱。
上了大二后,丁当课余时间白天都在这里打工,工资一般,但她很喜欢这里,一个安静的同时也让人觉得安全的地方。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喜欢若麦,这个看上去不声不
响的女孩,两只手能奇妙地拎起两大包书的柔弱女孩,很让丁当欣赏。
丁当沖进了门,抖落掉身上的雨,高声喊道︰“哎呀呀,湿透啦!”
抬眼的刹那她就看到了若麦,表情凝住了。若麦站在小小的收银台内,她穿了新裙子,红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的脸也绯红透明。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他头发微乱,看上去有些疲倦,人紧贴着若麦,手轻轻地放在她腰间,一双眼楮似笑非笑地盯着丁当。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零钱没有了,”还是若麦先开了口,她伸长手递给丁当一百块钱说,“门口有伞,拿去换了来。”
若麦身后的男人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嗯。”丁当这才回过神来,接过钱拿了伞走出门外。
那是一把小花伞,上面还沾着雨滴,想必是若麦刚刚才撑了来上班的。雨开始越下越大,丁当拿着伞,退到旁边一家杂货店的门口,拿出手机,拨打了110。然后,心跳一百二地注视着“天雅”那扇小小的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