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曦福会不会迁怒于你?」她不免担心。
「放心吧,嫂嫂,曦福其实也不想娶她。今天相亲,不过是为了颜面而已。」
他该夸奖那个聪明的公主,顾及了曦福的颜面,却拒绝了这桩亲事。她……应该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吧?
「科举这事,你打算找曦福帮忙?」
「不错。」
「这么说,他同意了?」
「从长春园出来,他答应帮我,让我以他表弟的名义参加今年的京试。」他该庆幸,这个纨绔子弟还有一些义气,兑现了承诺。
「如此就好,」叶夫人露出舒展的笑容,「一旦你金榜题名,便可亲近雍正,伺机杀了他!」
最后几个字,说得深沉果敢,充满恨意。
没错,费了这许多工夫,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雍正是他们叶家最大的仇人,报仇,是他从十五岁开始就发誓要做的事。
十五岁之前,他跟着哥哥嫂嫂过着还算安宁的生活,虽然替汉人如今底下的地位感到愤恨,但反清复明之心却未曾萌动,一切,在那一晚,都变了。
那一晚,他听见轰然的撞门声,还有官差的喧嚣,兵戈的击碰,院中火把通明。然而,年少的他躺在被子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嫂嫂告诉他,哥哥被官府抓走了。
他的哥哥自幼饱读诗书,一向安守本分,他想不出什么理由他会惹上官非。可是,过没多久,他便看到了哥哥的尸体,身首异处,在菜市口示众三日,惨不忍睹……
为什么?那样老实的哥哥,却遭受了这样的变故?
原来,一切只因为一本书。
身为书商的哥哥,因为出售了一本《霍氏游记》而成为反清贼子,被斩首示众。
霍氏,名为霍顿,是一名西方的传教士,前明时期曾到过中原,所著游记记录了前明的繁华景象。
就是这样的一本书,一本山水杂记,一个外国人的客观描述,怎么就成了反清的罪证?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他更不能理解的是,雍正在杀了他的哥哥之后,还诏告天下,说什么是‘从宽发落’——难道,没有满门抄斩,留了嫂嫂与他的活口,就是‘从宽’?
满人怎能这样无耻?明明是血腥的侩子手,却扮作仁慈的救世主。
从那一天起,他活着就只有一个目的——复仇。
为了复仇,他等待了七年。
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中,她独自在黄泉路上等待,仿佛在等谁与她同行。然而,不见人来。
她不知道自己要等的是谁,只是模糊的知道,是一个男子。
他们说好一起投胎转世,凭着前世的印记相认,可是,他却失了约……
为什么?因为他临时变了心?
一忆起他,便有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像剑一般鑚她的心底,生生世世也不能忘怀……可是,她依旧不知道他是谁。
「格格——」一双手推着她,耳边传来碧喜的声音。
她从沉睡中悠悠转醒,发现枕边湿哒哒的,似有落泪。
「格格,又做梦了?」碧喜十分镇定,马上掏出手帕,替她擦拭。
每一次,当她做梦,都会泪流满面,碧喜早已习惯了。
「什么时辰了?」怀烙叹一口气。
「午时刚过。」
怎么,只是午间小憩而已?
那个梦,让她都忘了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