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承德,安定下来,怀烙忽然有一种不打算再回京的欲望。
她没住行宫,自己在市坊之中,择了一所小小的庭院。
庭院每日里充满了孩童的笑声,因为,她收养了许多孤儿。而其中,又以汉人的孩子居多。
自京城到承德这一路,失去了侍卫的保护,却让她看到真实的民间。
的确,碧喜说得没错,她幻想中的盛世原来只是一个谎言,那些史书上对前明贫陋的记载,用在大清身上,也恰如其分。
她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些流匪会热中于吃人——不是变态,而是被逼。
在寸草不生的荒年,除了人吃人,还能怎样生存?
她觉得经过此行之后,蜕变成另一个怀烙,从一个无知的公主,化为阅历无数的深沉女子。
现在的她,不再穿花盘底鞋,不再带珠环翠绕的冠,甚至没有绫罗绸缎。她就像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只着布衣,长发一支簪子别好,轻松自在的过日子。
她亦不再敷人皮,抛去虚荣,还原真实。
很庆幸,孩子们不怕她脸上的胎记,他们都说:「月亮爬到阿娘脸上了。」
呵,就像小柱子生前说的一样。
童言无忌,最最纯真,她得到了这份纯真的赞美,才知道原来自己是真的很美。
「格格,大夫说。过几天就是分娩之期了,你要当心啊。」碧喜从旁叮嘱到。
这些日子,多亏这丫头人前人后的忙,才照顾得了许多孤儿。
「对了,换季了,该给孩子们做新衣服了。」怀烙忽然想起。
「放心吧,早做好了,喏,他们都穿上了。」碧喜笑道。
怀烙一怔,这才发现,原来孩子们果真在今天都换了新衣裳。
她摸摸衣料,发现都是上好的布料,不怕磨伤孩子们白嫩的肌肤。
「碧喜,你真能干,」她忍不住赞道:「咱们每月的银子不多,你却能让人人都好吃、穿暖,前儿还修了间偏屋——真会精打细算。」
「哪是我的功劳啊!」碧喜顺口到。
「哪是谁的功劳?」怀烙诧异。
「哦……」她连忙答,「咱们邻居也是善心人,听说我们办了养生堂,特意叫他的伙计过来帮忙。那间屋子,便是那伙计修的,不要钱的。」
「是吗?」
「还有咱们的粮食、衣料,也统统是他卖给咱们的,价钱比市面上便宜一半呢。」碧喜又道:「否则我哪有这么大本事,用一点点银子,办这许许多多事儿啊!」
「那该好好谢谢人家。」怀烙点头笑。
「哟,说曹操,曹操到。」碧喜朝门外一指,「那伙计来了。」
说话间,只见一名高大的年轻人,背着一袋大米,朝这边来。看上去像个乡下来的小伙子,有些傻呵呵的。
「大齐哥,你来得正好,刚才咱们家小姐还问到你呢!」碧喜上前道。
「小姐?」年轻人见怀烙,一阵发楞。
「大齐哥。」怀烙顺着碧喜的叫法,「辛苦了,你家主人替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我们却一次没去回访,真不好意思。」
「小姐,别这样说,咱们爷乐意的。」年轻人憨厚的笑。
「不过你家主人是做什么的?姓甚名谁?改天回访,也好不失礼啊。」
「呃……」憨厚小伙子抓了抓脑袋,「做什么的,我没敢问……姓什么,反正我只知道叫他爷……总之是个生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