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琉璃盏虽然打碎了,采女们的课业还得继续。我自己溜达去膳房端了饭,一路上看见的都是唯唯诺诺的宫女们,想找个人问话都找不着。端着饭走到群芳别院的游廊边上,一个年轻伶俐的小黄门就逢迎上来,一手提住了我的食盒,一边谄媚地笑道:“姑娘万福。还是让小的来伺候吧……”
别的阉宦身上都是一股尿骚味,这小子身上怎么是一股冷香呢?知道花云是姬檀的人之后,我也不再戒备他了,任由他替我提着食盒,随口问道:“知道帝阁台那边怎么样了么?”
花云点头哈腰地走在前面,回答道:“听说柳夫人审了个通宵达旦,里面情况到底怎么样,谁都不知道。胆敢旁听的要大棍子打死。——南采女也没有被放回来休息。”
这样审问也不简单呀。不说香豆香梨,裴秀儿是涉案的,柳青青通宵问她也说得过去。南棠不过是个证人,身份仍是尊尊贵贵的待选采女,居然也被扣在帝阁台问了一个晚上,柳青青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壮硕。
因为身边跟着花云这个陌生内侍,避险起见,我并没有照例回房间吃饭,而是和昨晚一样让花云把饭菜都摆在了院里的石桌上。花云伺候人的手脚倒真是麻利,如果不是太过卑躬屈膝的话,给我的感觉竟和紫靥差不多。说起来,也不知道紫靥和绯妆在上京好不好……
所有所思就无精打采地喝着瓷碗里的玉米羹,突然听见风声中传来叮咚柔软的银铃声,转眼就看见董丽君和慕容宝仪二人并肩走了出来,一袭宝蓝暗紫提花束腰曳地长裙裹在雪白的狐皮斗篷下,莲步轻盈,衣袂带香。两个小宫女谨慎卑微地跟在身后,步履匆匆地沿着抄手游廊往群芳别馆外边走。
董丽君是一贯地目不斜视,万事都不放在眼里,她身边的慕容宝仪则眉目缱绻地往我这里看了一眼,天真纯善的脸上能透出那么深邃的恨意,还真是不简单呢。我很好脾气地回报了一个微笑。
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上午的课是霓裳舞,上课的地点就在帝阁台。
回屋去漱口盥洗之后,我也更换上和董丽君、慕容宝仪一样的宝蓝襦裙,披着斗篷去上课。师父是梨园宫的侍乐女史管冼桐,她是个习舞二十多年的舞学大家了,说来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常年习舞让她身姿窈窕,举手投足间都是灵动的优雅气息。
管师父也没有太多的话,她似乎不爱说话,到了上课的时间,她在高台上教了几个基本的动作,就让我们自己做。自己拎着一根青竹戒尺,冷不丁就从哪个姿态不准确的采女身边出现了,态度不冷不热的无声纠正。
其实,在上京闺门之中,歌舞并不是千金小姐们推崇的技艺。对于大家闺秀来说,以技娱人是娼妓才会做的事。自幼千金们学习的乃是诗文、女红、茶艺、花艺、品鉴等等,门第越高,越不会搭理取悦旁人的技艺,往往孤芳自赏,取悦自己。
所以,歌舞课上,几乎所有采女们都是前扑后仰,动作僵硬,还有闪了腰,扭了脚的。
这大概是她们最痛恨而我惟一喜欢的课?我总是借着练舞的时候活动筋骨,好久没有彻底舒展的骨骼咯咯作响,两个时辰下来,浑身冒汗,一身轻松。对于管师父教授的动作,我做起来并不困难,想来我学武还是很有天分的,武与舞也差不多,一个伤人,一个娱人而已。
歌舞课都是在帝阁台上的,这里场地宽敞,又是日后选秀的地方,也算是事先给我们适应场地了?今天在帝阁台上课的采女少了好几个,都是涉及白玉琉璃盏的几人。裴秀儿也没有来。柳夫人的问话还是没有散场,裴秀儿、香豆、香梨、南棠和作证的采女都在帝阁台后边的偏殿里,离我们习舞的主殿不过咫尺距离。
看得出来,今天课上的董丽君和慕容宝仪都在走神,一向不怎么出丑的董丽君甚至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没人胆敢看董丽君的笑话,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闪避表情,林若华离着董丽君最近,连忙上去想要扶她,令人始料不及的是,董丽君竟然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好戏不看也未免太浪费了,几乎所有人都躲躲闪闪地注视着角落里的两个人。
董丽君似乎摔得有些狠,几乎站都站不起来。长时间的练舞让她白皙的脸上多了一丝嫣红,香汗浸湿发丝,尤其衬托了这一丝怒意。——这个样子真是百年难遇。董丽君是个倨傲人,看谁都是不放在眼里,更别提让她有什么情绪波动了,和南棠见面时也不过是眼底多了一丝波澜。
林若华被她这一耳光打懵了,半张脸倏地红了起来,眼神中带了些怨恨,更多的仍是惶恐。她几次蠕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又似乎太过惊讶了,以至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董丽君竟然艰难地站了起来,拖着摔伤的一条腿走了两步,抬手又是一耳光落在林若华的另外一边脸颊上,啪地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惊胆战。
偷偷看着热闹的众人也才第一次感觉到董丽君凛冽的气场,丝毫不属于南棠的凛冽气场。她巴掌大的精致粉脸仿佛凝着薄霜,寒冰一样冻人的双眸紧紧锁住林若华瑟瑟发抖的身子,看得林若华眼眶通红几乎都要哭出来了,纤薄的红唇才冷冷吐出两个字:“贱人!”
呃,我没有听错吧?董丽君居然在骂人?!没等我想清楚这个问题,更衣出来的慕容宝仪已经发现了角落里上演的好戏,匆匆忙忙走了过来,看着董丽君寒霜般凛冽的面目,她依偎上去扶住了董丽君的手臂,低声劝了些什么,董丽君才冷冷拂袖,算是放过了林若华。
很快就有宫女去禀报董丽君受伤的事,慕容宝仪也亲自扶着董丽君休息去了。
林若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主殿上,也没人敢去搭理她,样子看来可怜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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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好奇林若华与董丽君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来应该是和昨天裴秀儿打碎白玉琉璃有关,只是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眼见慕容宝仪扶着董丽君离去,我也佯装更衣休息,悄悄跟了上去。
帝阁台主殿往后就是一个穿堂,左右连着暖阁。这地方原本是帝后驾临休憩的地方,常年有人打扫,却没有人胆敢轻易启用,董丽君毕竟身份非凡,又受了伤,慕容宝仪把她扶进暖阁去休息,也没有人敢提出什么异议来。
她们进去固然是大摇大摆,我摆明了去偷窥的,自然要小心隐藏行迹。
最讨厌的就是脑袋上顶着的这个银铃冠了,一时半刻都不停地叮叮当当。采女戴银铃冠也是有讲究的,理由一是礼仪课,据说最端庄的淑女走起路来腰直背挺,不摇不晃,戴着银铃冠也不会响,自然是行不动裙的典范。理由二则是规范采女们在芝兰宫的行止,在芝兰宫,采女们的自由度相当有限,吃穿用度都是统一发放下来的,连什么时辰待在什么地方都有详细的规定。胡乱走?在芝兰宫的杂役听见银铃声就会前往查看,被逮住了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甭管你什么身份,直接摘银铃撵人。
当然,这个也就直接导致我偷听行动难度增加,只能勉强用内力镇住头顶的小铃铛,轻手轻脚地躲在了东暖阁隔壁的茶水间里。未央宫的宫殿用的都是夹墙,方便冬日保暖。暖阁附近的茶水间通着小灶,其中一面墙抵在暖阁的转角处,只有薄薄的一层,我就蹲在那里偷听。
暖阁里的声音有些模糊,运极耳力之后就清晰了:
“……那是她自己蠢,人家围在身边叫两声妹妹,就亲热得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是慕容宝仪软软的声音,似乎在劝董丽君,口气中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与天真,内容却一点都不清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再生气也没有用,何必呢?”
一阵沉默之后,才听见董丽君颇为低沉的声音:“我没看住她。”
“偏巧那个时候你我都在云霞舫和柳青青说话。否则,也不至于落入这样难堪的局面,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怎么就撞上南棠了呢?”慕容宝仪仍是在宽慰董丽君,软软的声音,听着贴心极了,话锋一转,又道,“丽姐姐,不是宝儿心狠。有些话,宝儿还是得跟你说。今天秀儿栽在林若华手里也就罢了,她呐,是看着精明,骨子里迷糊,以她飞扬跋扈办事又不经脑子的脾气,真正入了宫,只怕身败名裂下场更加凄惨。”
董丽君就不肯再说话了,沉默中,暖阁里传来衣袂摩擦的寂寞声响。
又过了一阵子,慕容宝仪说:“丽姐姐,柳青青的深浅咱们还摸不清,还是……”
“想法子把秀儿保出来是正经。”董丽君固执地说。
慕容宝仪似乎也生气了,说:“那白玉琉璃盏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