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可能——说道体质,利威尔,她的伤口还会流血吗?”
“似乎是擦洗的时候仍然会,光是沾了血的毛巾,她那里就已经堆了一堆……”
“一堆毛巾?……”
后面的话库娅再也没有心思听下去,她立刻打开衣柜,从衣服堆里抽出一根“布条”,正是用一条条毛巾串成的,她又撕开被套,里面也藏有一根,两根串在一起正好是三层楼的高度。
她迅速将做好的绳子系在桌腿上,手脚麻利地滑到一楼,今夜无星无月,漆黑不见五指,正是逃跑良机,难度却也不小。库娅借着作画已将窗外的布局烂熟于心,利威尔帮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她也借机套问出了马厩的位置。
就在她跃上马背的同时,远处也亮起了火把,喧闹声隐约传来。库娅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训练有素的骏马立刻如临大敌一般,飞奔出去。
韩吉果然聪明透顶,很快猜出所谓毛巾的用途,待到两人猛地撞开门,已是空无人影,只有窗户大敞开着。急急奔下楼,举了火把,只见一人一马飞速闪过,迎面而来的士兵反应迅捷地躲开,再看清马背上的人后瞪大眼睛,惊呼出声之前被韩吉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紧接着,利威尔也骑着马飞快地追出去。
“小俩口吵架了正怄气呢,没事没事。”
韩吉以为自己机智地蒙混过关,却不想手臂被一把扯下,恼怒的声音响起:“你当本队长三岁小屁孩呢?!”
“安德莉亚?你提前回来了?”
“本队长办事效率高你还不乐意了,快交代,库娅那落跑的姿势是怎么回事?”不愧是宪兵团出来的逮捕专家之一,安德莉亚一眼看透本质,“你们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她的眼睛异常明亮,抓不住一丝杂质。韩吉意味深长的瞅着她,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
苍茫的夜色隐去人们的身影,削弱视线,却放大了其他感官。库娅耳后那急促的马蹄声一刻不弱,她知道,那个男人一直紧随着自己。
这不是办法,马总有跑累的时候,若要是在人迹稀少的地方,她只能束手就擒。
所幸的是不过十里地便瞧见了灯火,有人的地方才方便浑水摸鱼。库娅扯动缰绳,避开人头攒动的主干道,从偏僻些的小路进入城镇,而后弃了马,钻进人群中。
她在人群中左闪右躲,移动速度并不慢,可不论她如何加速,身后的男人总能远远地看见,从不曾离开视野。
轻快的身影在大街小巷的斑斓灯光中穿行,甩开人潮,甩开流光,却甩不掉他。
忽然,喧嚣的歌声阵阵入耳,她双眼一亮,钻进了最近的那扇门。
她选择的避难所,恰好是全城最有人气的酒吧,是玩乐者的扎堆之地,这里有颓废的灯光,糜烂的音乐,不同阶层的人聚居于此,寻求堕落的快(蟹)感。
歌舞,拼酒,还有大胆的人搂在一起摸来摸去。残酷的世界带来的压抑,通过情(蟹)欲的刺激得到短暂的释放,否则,早晚有一天会疯掉。
库娅必须混入某一堆人群中,眼睛在酒吧里转来转去,寻找着合适的地方——酗酒的,跳着露骨舞蹈的,还有角落的地上交缠的躯体……难受的咬牙,最终挤进了扭动的人群边缘,坐在吧台前,假装专心的欣赏舞蹈。
没过多久,利威尔紧跟着推门而入,迎头撞上一个人,拉开距离后那个人被他阴沉的表情镇住,挥出的拳头僵在半空,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被乱哄哄的人群推来搡去,利威尔心头一阵无名火起,要不是顾忌可能潜藏的监视,他会直接砸场子,哪里用得着这般费劲糟心。
刚坐下不到十分钟,便有男人过来搭讪库娅。她不能显得特殊,必须硬着头皮回应。男人的问题一开始还无关痛痒,当他提出要单独上楼时,库娅想也不想就冷冷拒绝。
她想自己真是倒霉极了,白衬衣包得严严实实,就这样还能碰上搭讪的。
其实,库娅大错特错,这样的穿着放在一堆堆肉色中,嫣然是十分特别的禁欲美。不出一分钟又有男人坐在了她旁边,并且直接邀她共度一个夜晚。“没门!”她压低声音吼道,那男人倒也不是认真的,耸着肩继续寻花问柳去了。
然而,当第五个男人奇怪地问她“为什么不喝酒”时,库娅的视线不经意间扫了扫,发现利威尔依旧没有离开,为了不引起注意,她只得接受了男人的款待。
男人衣着整洁,聊起的话题不似先前几人那般低俗,渐渐的库娅也就放下了大半排斥。男人同她干杯,库娅也就真的喝了一杯。缺失了重要记忆的她,也就缺少了泡酒吧的必要经验。小城镇的酒味道差强人意,而她显然忘记了,味道越差的酒就越容易混入别的瑕疵,而不被察觉。
又是十分钟过去,库娅的思绪开始变得轻飘飘起来,身体里有无数小东西在欢快地叫嚣,那些叫嚣让她放肆,张扬,仿佛回到了那个文明开化的世纪,她脚上绑着蹦极专用的安全绳,沿着维多利亚大瀑布急速坠落的恣意年华。
不由自主地,她开始随着颓靡的音乐摆动身体,请她喝酒的男人伸手要来搂她的腰,抓住最后一缕思绪她狠狠推开了他,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撞上吧台的边缘,很疼很疼,她紧抓住吧台的桌缘想维持这种疼痛,而阻止神智的堕落。
亦真亦幻的醉生梦死的场景在诱惑着她,痛苦的记忆混着药物叫嚣着反击,允许她反击,允许她恣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做什么呢?她想要杀掉那些把她架上实验台的人,将他们拿着针筒的手全部剁下来,她有多痛,就要他们多痛。
可是,身体里就像是有另一个声音,冷静自持:不,还不到时候,你要忍耐。
对,对,不到时候。她总是毫不犹豫地附和那个声音,尽管它很少出现。
迷迷糊糊中,她突然被扯进一个怀抱里。她在第一时间挣扎,耳边却有个声音在唤她:乖,别动。
是谁,会这样跟她讲话?她苦熬了三年,竟然还能遇见,有人会用这般呵护的语气对她。
库娅揪住他雪白的衣襟,贪恋着那份干净,仿佛他可以隔开任何脏东西,肮脏的手,和肮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