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姝笑道:“我们都被这些长辈给算计了。别说有五叔了,淑妃娘娘的娘家是汪家,听说赵王早就将汪家给纳入了自己的手心成了一族之长。这样的人,暗处总是跟着一群死士,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显露。你是关心则乱,糊涂了。”
夏令涴脸色红得连再厚的珍珠粉都盖不住了。她这哪里是被长辈算计了,连自己的妹妹也开始消遣她来着。
好不容易从淑妃处安了心,可到底心里担忧,在夏家她还一如既往的持家理财。
夏黎氏这半年已经开始教她如何打理铺子,验收田地和房产。夏三爷提前将给她预备的嫁妆单子给了她,名下也有分布大雁朝各地的一些小产业,茶店酒馆绣庄等等。王府的梅管家送来的礼单中还有两间挂羊头卖狗肉的外郊的庄子,并亲自带夏令涴去看过。远处瞧着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庄子在前山的半山腰,周围人迹罕至鸟飞虫鸣。她无意中翻去了后山,发现另有乾坤。顾元朝那只狗熊居然另外还建有别院,院子里住着一群猛汉,吓得她差点从山上滚到山下成了名副其实的刺猬。原来,那别院的外面看着是训练家兵的产地,实际上地底下挖有秘道,一直可以穿行到赵王府的书房。秘道甚多,梅管家只打暗号似的提过一条秘道可以去更郊外的铁匠铺子。
夏令涴吓得脸色苍白,只说她是良家女子,不做打家劫舍的勾当。她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并且用着狂放的笔法写了一句话塞给了白隼给顾元朝给寄送了过去,即是:你是一只狗熊,不是老虎!
等待消息的日子很漫长。夏令涴已经不知道她是等着五叔的黑隼送来顾元朝还活着的消息,还是等着顾元朝亲自用白隼来告知他打了胜仗。不,其实,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了。爹爹说过,战场上,活着就有更多的机会赢回来。
可每一次参加世家千金们的聚会之时,总能听到大家说起战场上的残酷,也许是刻意也许是无意,每个人的眼光都会转到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心里刺痛。因为,众人不相信第一次上战场的顾元朝能活着,不相信一位文质彬彬的皇子能够从奇袭蛮族兵营上安然无恙的回来,甚至,还有人猜想顾元朝已经被抓获,等着朝廷拿着金银珠宝和若干城池去换人。
古孙蓝对她的恨意逐渐加深,有时候会在品酒会上直接讽刺她,说是她还得顾元朝上了战场,是她还得顾元朝马裹尸还,一切都是夏令涴的错。接而,对方会哭得梨花带雨,用着赤红的双眸盯视着她。夏令涴从平静对待,到勉力反驳,再到自信满满的回视,展现了一位少女逐渐转向稳重成熟的过程。
面对那些或真或假的试探,她从淡定的无视,到忍耐痛苦的一个人一句话的针锋相对,到最后认定了顾元朝能够回来,相信他说的誓言,相信他的能力和智谋。她不再让那些流言蜚语恶意中伤击溃自己努力为此的端庄面具,也不再让那些辱骂和嘲笑的话语戳中自己的心伤和彷徨,她固执且坚强的面对外人,用沉默的对视展现出她的气度和对未婚夫的海量信任,让每一个别有用心的人从小声嘲笑到大声讽刺,再到羞愧的垂首。
倏然张望,她一眼就能望到五叔的黑隼俯视的冲进了夏老夫人的院子,而远在天边,另一只极力快速飞翔的白隼伸展这长翅朝着她的脑袋给冲了下来……
四十回 。。。
顾元朝半躺在马车中,想象了会夏令涴收到他消息之后展现的神情,一定是哭笑不得,或者直接瞪起那灵动的眼眸,恨不得将纸条当成他给戳得千疮百孔。
他的未婚妻实在是太活泼,太……像一只猴子了。
车厢外传来一迭马蹄声,接而听到:“赵王,方便否?”
顾元朝立马收拾起自己那副色令智昏的表情,整整衣衫,盘起了腿,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样,这才示意士兵放人进来。
“可是伤口又开始疼了?脸色看起来有点像在发烧。”
顾元朝干咳两声,他实在不好意思对此人说,自己不是发烧,是发…骚。笑道:“夏校尉不用担心,本王只是看了一些东西,有点气着了。”
夏祥民哈哈大笑,跳上马车之后就拈起一个舒坦的位置坐下了:“年轻气盛的王爷。嗯,大度些对以后有好处。”
顾元朝眉目稍动,沉声问:“难道夏校尉不恼?明明我们可以得到更大的胜利,硬是被人半路阻挠而功亏一篑。要知道,不是每一次蛮族来袭,都会有蛮族的王子坐镇。”
夏祥民在车厢柜子里熟门熟路的翻倒一番,摸出一小坛子酒来,长臂再一伸,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挖出两个酒杯:“的确是这样,别说蛮族了,就算我们大雁朝的边疆阵营中也不是每一日都有王爷坐在里面逗鸟。”
顾元朝本含的一口酒差点呛到肺里去,脸色越红,不是气的是尴尬。
如今,边疆的将士们都知道顾元朝有一只傲骄的白隼。除了每个月固定的飞行之外,就喜欢呆在顾元朝的肩膀上看将士们训练,谁偷懒了,冲过去朝着面门就是一爪子。不但凶蛮,还非常的好吃。边疆靠近草原,偶尔它会独自飞出很远叼回一些毒蛇或者老鼠,有次还抓了一头羊羔飞了回来给顾元朝加菜。士兵们嘴馋了,偶尔就会逗着它去打野食,成效不错。
不得不说,顾元朝与士兵们打得火热有它一部分的功劳。吃人的嘴软,士兵们为此少不得有事没事的去赵王帐篷外串串门子。
“你看,就算你是王爷,只要上得一次战场,以后就会食髓知味的继续来。相比之下,被你半夜奇袭失了一条手臂的蛮族王子肯定会比你更加想着要报仇雪恨。只要他敢来,下次我们就要他的命。”
顾元朝沉息,喝干了酒,道:“下次,再多的下次又如何,不照样还要被大皇子争夺部分军功。毕竟,父皇是不会打破皇子之间的平衡。”越想越气,锁眉道: “我没有想到,他为了争夺军功,居然会在我身边布下死士,一旦我斩杀蛮族将领转瞬就会死于死士的刀剑之下,好狠毒的心肠。他以为这样,父皇就不会追问我的死因了?”
“的确不会追问。”夏祥民替两人斟满了酒,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一个王爷算得了什么,就算是皇帝也有死在敌国疆土上的时候。而且,对于当今皇上而言,你赵王顶多只是太子殿下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哪里能够跟大皇子抗衡。再说了,你死了的话,皇上顶多给你盖一个大一点的陵墓,王爷的名号上多加一些死后的封赏,再让我家令涴陪葬,够仁至义尽了。那个朝堂上,暂时还没有人会替你出头,你的兄弟姐妹也不会。信不信?”
顾元朝抿着唇,半响,才点头:“我信!”
夏祥民大笑,拍打着他的肩胛道:“傻小子,你还年少,以后有的是大作为。不想做将军的王爷,不是好丈夫。”
顾元朝嘴角微抽,再一次败在夏五爷谚语的魅力中。
夏祥民继续道:“赵王,众多皇子中只有你最懂得养精蓄锐的道理。这次的截杀事件,我希望你能懂得自己周身的形势。你还只是一个王爷,若换了太子或者皇上,你去想想,身边的人还有多少可以信任,又有多少次能够死里逃生?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他又是如何度过余生的,这一点我不相信你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