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听出来,他所说的全都是废话,半点实际意义都没有。
孙红羽何尝不是一个聪明人,因此郭守云这一番话有没有实际意义,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不过出于对小狐狸的了解,她也懒得在这方面多做计较。怎么说呢,这小子就是这么一种人,他做事向来只看利益不看人,如果放在国内,他这样的人绝对没有多大的展空间,可问题是,这小子身在远东,那里是老毛子的地盘,国内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边去。最要命的是,现在国内还在很多事情上需要同他合作,需要拉拢他、给他好处,在这种情况下,国内还真找不出具体的办法来对付他。
“如果你真能有这个心思就好了,”孙红羽若无其事的笑道,“说起来,现在我们还真有件事需要小狐狸你帮帮忙,嗯,怎么说呢,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一点,就看你愿不愿意出把力气了。”
“我就知道这好处没有白饶的,”郭守云心中冷笑,可这嘴上却说的仍旧好听,“那还用说,我这把子力气自然是要出的,红姐,你就照实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其实这个从何说起呢,”孙红羽犹豫了一下,老实说,现在不仅仅是郭守云和她说话要细思索,她跟郭守云说话同样也要仔细考量,这倒不是说她心里存着什么顾忌,而是小狐狸的心眼太多,跟他说话如果不小心谨慎的话,那这话还不如不说呢,因为你这一开口,他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小狐狸,想来你对目前的国际铝材市场,以及国内铝材的需求、消耗量有所了解吧?”慎重的思考了一番之后,孙红羽说道。
“嗯?铝材?”郭守云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心里却在琢磨国内的用意。
的确,正如孙红羽所说的那样,郭守云对目前国际铝材市场、铝材期货以及国内的铝材需求、消耗情况,有一个大体上的了解。自从年前进入十二月份以来,由于全球最大的铝土矿生产商澳大利亚铝业公司出现内部危机,在其后持续的三个月时间里,国际铝材市场价格持续攀升,同时呢,铝材期货的价格也一路上扬。而对于国内来说,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现象。按照现实情况来说,国内的铝土矿蕴藏量固然在世界排行的前列,但是自从改革开放以来,由于经济展方向的原因,包括建筑、包装、电力、消费品以及交通运输业展相对迅,而在这些行业中,铝材的消耗量都是惊人的。正是因为如此,在年初的资源消耗国际排行榜上,中国已经成为了全球第二大原铝消耗国,毫不客气的说,目前国内的铝矿资源,已经陷入相对紧缺的境况了。改革开放意味着经济的迅展,而经济的迅展,则意味着各种资源的快消耗,就像中国的石油工业一样,从最初的石油出口国,到现在的无油出口,及至不远将来的石油进口,这可以说是经济展所带来的无可避免的代价。
本国的经济需要持续展,而在展的同时,各项必须的资源却日趋匮乏,面对这种情况,一个国家能够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毫无疑问,那就只有进口了。而进口同样存在两种方式,一种是最正规也是最吃亏的,那就是走国际贸易渠道,直接从国际市场上购买。第二种,则是直接进行跨国投资,以相对低成本的开性投资,换取持续稳定且更加可靠廉价的原材料来源地——现在,国内显然更青睐于第二种方式,就像国际上所有有能力的国家一样,他们看上了刚刚经历解体风波,国内经济全面凋敝的俄罗斯。
郭守云坐镇远东,远东的情况他最了解了,那里不仅是他的家,而且还是他的势力范围,在那片地方,地上有什么东西,地下有什么宝贝,他都关注的很,因此,他相当清楚,远东的铝矿蕴藏量及其丰富,同时呢,由于工业展的关系,远东本地经济对铝材的消耗量却很小。在哈巴罗夫斯克与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有两个年产量达二十五万吨的炼铝厂,而这两个炼铝厂的生产规模,不仅足够维系远东经济展的需求了,每年的还有大批量的铝材用于出口。在这种情况下,国内将目光瞄准远东,那也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国内真的是打算在远东的地面上投资铝业开采,那郭守云觉得自己绝对不能答应,这并不是说他吝啬,也不是说他偏激的排斥国内投资,他之所以会有这种考虑,完全是处于政治的敏感性。要知道,在如今的俄罗斯,尽管已经开始实行私有化改革,但是作为国家固有资产的自然资源,那在明面上还是属于联邦国家所有的。尽管说在某些地区,已经出现了地方政府与跨国资本联合开矿业的现象,可那些地方的地方官员,毕竟是地地道道的俄罗斯人,他们不去考虑、不去顾虑的一些问题,郭守云却不能不慎重从事。就拿国内投资远东铝业这件事来说,如果郭守云退让了,让国内的投资顺利的进入了远东铝业开,那一旦有政敌在这件事上做文章,那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三四章 送死的事不做】………
时下郭守云在远东的权势的确很大,用一个手眼通天来形容也好不过分,可是权势大不意味着就可以毫无顾忌,更不意味着可以说一句“老子天下第一”,过分的嚣张等于是耍潮,用一个中国人才明白的形容词来说,那就是二百五才干的事。所以说,别看郭守云现在权力很大,可他依旧做得很谨慎,什么事情可以做而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像这样的问题,在他的心里都有一个谱,他把握的准着呢。
“红姐,你的意思是说,中远想要在远东投资铝业?”要不怎么说郭守云的脑子快呢,就是打个哈哈的工夫,他的心里就已经有说辞了,怎么不动声色的把孙红羽这个要求推回去,他那小脑袋瓜子里有不下十几种借口。
“怎么样,你不会又要找借口推脱吧?”郭守云精明,孙红羽可也不傻,她微微一笑,说道,“先说好,你那点底细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可基本的情况我还是有所把握的。莫斯科实行小私有化改革,远东够私有化标准的小型炼铝厂有十几家,而在这方面,你的郭氏并没有插手。更重要的是,我还知道,莫斯科把远东小私有化改革的试行权下放到了地方政府,也就是说,远东各州的州一级政府,就有权处理这方面的事务。再换一句话说,那就是你这个小狐狸完全有能力把这件事办成了。所以说,你这次要找推脱的借口,恐怕也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了吧?”
“哪里,哪里。如果能帮上忙的话,小弟我怎么可能推脱呢?”郭守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更何况你们中远想要到远东投资铝业,这是一件好事啊。一月份莫斯科也下达了全新的引资政策,现在全俄各地都在忙活着招商引资嘛,远东何尝能够例外呢?不过嘛”
“我就知道你有个不过,”孙红羽失笑道,“说吧。不过什么。”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了招待所大礼堂的正门前。孙红羽扯住郭守云的袖子,将他拖到门侧地立柱旁边,看她那架势,今天这件事郭守云要是不交个实底出来,她是不可罢休了。
看到大哥与孙红羽两个人在门前停下,相隔十几步远的守成等人跟了上来,东婷先走到两人身边,好奇的看了一眼他们,随口问道:“哥,红姐。午宴不是定在这吗?你们怎么不进去?”
“噢。小婷,我和你哥有两句话要说,你先带守成进去,”孙红羽拉起东婷的小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笑道,“今天出席午宴的人你昨天都认识了。随意一点就可以。不用拘束。”
“昨天那些人?”东婷弯起眉毛,犹豫道。“那还是算了吧,最多你和大哥说你们地,我们在这里等一下。那些家伙都是四五老十的老爷子了,我跟他们没有共同语言。再,昨天见面地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们都看我不顺眼,我也懒得去自讨没趣。”
东婷这话说得倒很实在,如今这年头,国内虽然改革开放搞了十几年了,可是对于那些上了岁数的老领导来说,年轻人的某些做派还是他们看不惯的,而在这其中,着装就是一个很关键的地方。时下国内老一辈人物眼里最正规的着装是什么?毫无疑问,还是以朴素、简约为主的中山装,不说别的,就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主持人,一上镜也是清一色的灰布中山装。在这种观念下,东婷这一身引领国际潮流地打扮,自然很难让那些老前辈们接受。
“那要不这样,我让人先带你们去休息室坐一会,我和你大哥很快就过去。”对于东婷地想法,孙红羽也能够理解,她点点头说道。
“ok,”东婷皱皱鼻子,做了一个赞同的手势,同时说道,“不过你们可快点,好不容易回哈尔滨一趟,我还打算今天下午四处转转呢。”
“好啦,知道了,”孙红羽笑了笑,伸手招过一名随从,对他简单的嘱咐了两句,而后又转头对东婷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安排好了,等到午宴一结束,我就亲自带着你们兄妹三个出去转转。”
“呐,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许食言。”东婷扭身抱住守成的胳膊,笑嘻嘻的说了一句,然后跟在那名随从的身后,朝礼堂正门内走去。
“不过什么?”目送东婷一行人消失在礼堂正门地走廊内,孙红羽扭过头来,朝郭守云追问道。
“我地意思是,如果国内在远东投资铝业开,那么恐怕会引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郭守云耸耸肩,说道,“如今俄罗斯地局势以及远东的状况你也清楚,随着前苏的解体,尤其是现期小私有化改革方案的出台,大量的国际游资,尤其是实力强劲的跨国公司,都在挤破脑袋的朝俄罗斯钻。他们打着投资的旗号,意图掠夺俄罗斯国内丰富的资源,甚至是属于俄罗斯国家的现有财富。从列宁格勒到斯大林格勒,从罗斯托夫到下诺夫哥罗德,这种国外资本迅介入的现象已经表现的相当明显了。坦率的说,在如今的俄罗斯,如果说还有一片地方是国外资本进不去的,那就只有一个远东了。可这并不是说没有人觊觎这片地方,而是因为那里有我,那里有郭氏,所以那些见缝就能插针的国外资本才始终无法介入。”
“哎,”说到这里,郭守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面色深沉的说道:“红姐,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么做是顶了很大压力的,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盼着我死的人太多了,而想尽千方百计想要除掉我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前段时间哈巴罗夫斯克那一场刺杀事件你也是知道的,而那只不过是一起准备不到位的行动罢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敞开大门,允许国内的资金进入远东自由投资,而且还是投资到相对敏感的资源领域,那随后会出现什么情况?毫无疑问,远东的大门既然对国内敞开了,那就不能对别人封闭着,否则的话,莫斯科就会有人出面找我的麻烦,而在国际上,恐怕也会有人对我更加不满了。因此呢,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允许国内的投资进入远东,那么就必定会对各方势力一视同仁,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俄籍华人,忽视自己的华人身份当然不对,可要无视自己的俄籍身份,同样也是自找麻烦。”
“怎么说呢,”郭守云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瞅了瞅一脸无奈的孙红羽,用同样无可奈何的语气最后说了一句,“红姐,我和你不同啊,你是身在国内,根也在国内,所以你一门心思的为国家考虑,那是很正常的。而我呢?我是根在国内,而身在俄罗斯联邦啊,试想,在这种情况下,我如果凡事都和你一样的去考虑,那结果会是什么?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小弟我在不远的将来,落个身死他乡的惨淡结局吧。”
听着郭守云长吁短叹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孙红羽很容易的就从中听出了两层含义:其一,他可以允许国内到远东投资铝业开,但前提是,当国内的投资进入之后,他郭守云将会全面敞开远东的投资市场,不论是哪一方来的资金,全都可以到那里去分一杯羹,去抢占那么一席之地。而这样的结果是国内所希望看到的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虽然说现在国内无法在远东占据一席之地,但是那些在苏联解体之后,就将枪口对准中国的西方国家,同样也无法进入这片地区,而相比之下,因为远东掌握在郭守云的手里,国内方面还是在远东占据了优势的。可话说回来,一旦郭守云甩手不干了,他拼着一死将远东彻底开放了,那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现在谁都猜测不到。其二,郭守云这番话里还隐藏着一个类似于警告的意思,孙红羽知道,郭守云拿他的身份与自己作对比,其用意就是在申明——他不是国内打入远东的马前卒,更不是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无关紧要的一枚棋子。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可以帮助国内谋求一定的利益,但是这个利益必须基于他本身的利益之下。同时呢,他郭守云在远东的存在,与国内在远东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有他、有他的郭氏集团立在远东,国内才能在那边求得利益的最大化,而若是没有了他,没有了他的郭氏集团,国内将要在远东面对,会是一个更加复杂且难于预测的竞争环境。
不管是出于真心也好,出于敷衍也罢,郭守云都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老实说,尽管对他的这种态度很不满意,但是孙红羽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是事实,基于国内的利益考量,远东不能没有郭守云,不能没有郭氏——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瞧你,有困难就说有困难好了,干嘛整的这么唉声叹气的,”孙红羽现在对这个小狐狸真是一点辙都没有,其实别说是她了,即便是北京,乃至是莫斯科,不都是拿郭守云这个小狐狸没辙吗?否则的话,他哪能在远东活的那么舒坦。
“放心好了,我们知道远东是你的一亩三分地,没有人会去碰那个地方,”下意识的摇摇头,孙红羽干笑道,“这次国内要投资俄罗斯的铝业开是真,但目标并不是你那片地方,而是与你紧邻的赤塔。嗯,具体的情况,一会儿午宴的时候,几位部委的领导会和你详谈先自己斟酌一下吧。”
………【第三三五章 艰难的抉择】………
国内要在赤塔州投资铝业开?这个消息对于郭守云来说多少有那么几分重要性,至少他能从中体味出两个信息,先,国内显然默认了他在远东的既得利益,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愿意支持他在远东的展。其次,面对后苏联时代的国际大环境,尤其是平添了更多变数的俄罗斯外交趋向,国内已经放弃了过去那种后制人的外交方式,高层的决策要扩大中国在俄罗斯的影响力,而且是要在最大程度上扩充影响力。
这次赶来哈尔滨的北京几位部委领导,全都是清一色的副职,不过郭守云并不认为这是国内方面有意轻视他,毕竟他的身份相当敏感,而且此次谈判还带有很多的不确定性,所以按惯例,这种场合都是由副职出来撑场面的。
午宴上,郭守云、孙红羽两人同部委的领导们坐了同席,而守成以及东婷几个人,则是坐的另外一个桌席,他们自有相应的官员去招呼,尽管他们与郭守云的关系非比寻常,可国内还是有很多的顾虑,像这些较为私密的问题,那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中国人有中国人自己的习俗,就拿商业性谈判来说,西方人喜欢在正式的场合下,尤其是在正规的会议中去解决,而中国人呢,则喜欢把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