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靖缓缓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中州遗老,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为将者好战,随孙长青征伐中州,看他称王建朝,自己也算共浴荣光。但中州无论文官武将,皆是不屈的硬骨头,个个难啃。二十年前攻破河洛城,那朱慎负隅顽抗,誓死不降。感其风骨,宇文靖本想由他自戕。
但是孙长青一纸令下,屠城亵尸。
为臣者必从,宇文靖背身走入河洛庙堂,不忍直视身后血流成河,凄厉哭腔。
挂朱慎尸体于城头后,张凤临夜驰而至,于守军手中抢下那具尸体,宇文靖对此并非不知情,但最终也并未出面阻拦。
半月后宇文靖率兵至临平,鏖战三日啃下了这最后一座城。
“张凤临,当年我传信给先帝,为你求下一条性命。”
与张凤临对视半晌后,宇文靖缓缓开口:“今日你入朝堂,也算还了我恩情!”
“宇文靖!我记你情,但是你也不用拿此来绑架我。”
张凤临盯着宇文靖,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人的信念,总是有所不同。”
“出手吧!”
张凤临身后法相威严,持笔之手微动。
“何必呢。”
宇文靖闭上双眼,长叹一口气后,右手一挥,手上便凭空出现了一把银色长戟。
“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从?”
“当真不从!”
张凤临伸直脖颈,毅然站立,目光灼灼显堂堂君子。
“你我之境,动起手定会伤及无辜,随我来!”
宇文靖说罢缓缓升空,转身后一手负后,一手持长戟点空离开院中。
回头望了一眼堂中妻儿,张凤临嘴唇微动,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末了也未讲出一字。
张凤临回过头,收起身后法相,便欲乘风而往。
“父亲!”
“凤临!”
张颜望着张凤临的背影,犹豫再三后,心定出声。
自己先前只道他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方才对他积怨。如今知晓他中州为官后不曾间断寻他与母亲,更知晓他是铮铮铁骨,一身忠正之风。
听到这声期盼许久的父亲,张凤临脚步停住,身子一颤,眼中随之泪光闪烁。
他有些激动,也有些释然。
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张凤临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临空而行,书房那晚,有些事,张凤临还是瞒了他。
比如当年救他的那位清冷女子虽向他预言日后有张家后人出现,但也预言他会亡于故人之手。
张家后人是张颜,那这位故人……
看了一眼前方同在临空而行的宇文靖。
想必便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