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眉毛一挑,他背手看向傅丞翊,打量他许久后方才扶须问道:“我刚才讲到了哪儿?”
傅丞翊刚才只顾着走神,并未听先生授课,眼下先生问起,他是当真不知其讲了些什么。此时距他不远的邬潇潇偷瞧了一眼先生,见他背对自己遂拿起书籍朝傅丞翊晃了晃,看到书籍上的文字和画像,傅丞翊顷刻间了然于胸。
于是他朝那先生拱手道:“先生方才讲的乃是《系辞》一阴一阳谓之道,奇偶二数、阴阳二爻、乾坤两卦、八经卦、六十四卦,都由一阴一阳构成。”
那先生点点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说罢,他抬眼看向傅丞翊,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中生出一丝疑惑。只听他开口朝傅丞翊问道:“书中亦有一句,言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你如何看啊?”
这教书先生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堂中的学生尽数听到。反观那些学生皆是低头陷入沉思,脸上表情个个不解。在他们看来,凡是先生所教,只需牢记且通晓其意即可,能以此延伸者且寥寥,更何况还能对古往圣贤所着书籍随意评判。
饶是傅丞翊此时也有些懵,这《系辞》他倒是翻过,但书中包罗万象,饶是聪慧如他也不能尽悟其意。至于那书中所述卦象,傅丞翊更是一知半解。但眼下先生已然发问,他又无拒绝之理,沉思片刻他摇头如实道:“学生愚昧,此句是否为万物流转,生生不息?”
那先生点头后又摇头,这一幕景象让傅丞翊摸不着头脑,他也不知自己这个回答是对是错了。
只见那先生凑近傅丞翊,向其低语了一句散学后暂且留下便又举书讲课去了。
傅丞翊坐下后,转头看到邬潇潇正眨着眼睛看他,那意思便是好奇刚才先生给他说了什么。傅丞翊笑了笑,他朝着邬潇潇以嘴型将先生散学让他留堂的事儿告诉了她。
由于不知先生是何目的,余下的时间傅丞翊不敢再走神,他坐姿端正,仔细听讲。时间过的很快,傅丞翊尚未觉外面天色有何变化便到了散学的时刻。
堂中诸位学生纷纷收拾东西随后依次排队朝端坐上首的先生躬身作揖后离去,片刻后便只剩下了傅丞翊和邬潇潇两人。邬潇潇站起身,她将一手放在嘴边朝傅丞翊低低说了句我在门外等你后便离去了。
傅丞翊不知邬潇潇为何要等自己,他还不知先生要留他到几时,遂想着开口婉拒。但没等他说话,邬潇潇便已快步离开了堂中。傅丞翊抬头看了眼先生,见他也是望着自己,于是他只得老老实实走上前去。
“先生。”傅丞翊躬身朝那先生施了一礼后,恭声朝其问道,“不知先生留学生在堂,所为何故?”
那先生清清嗓子,他扶须道:“堂上我问你,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你是如何作答的?”
傅丞翊毫不迟疑,他直接将那句万物流转,生生不息一字不差的再度说了出来。
那先生闻言伸出一指在傅丞翊跟前晃了晃,随即便开口解释道:“你所答,对也不对。”
看了眼傅丞翊挠头不解的模样,那先生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而后喃喃道:“虽说这些道理远不如你自己实践得来悟的真切,但你的时间不多,我便告知于你吧。”
先生这有些深意的话出口当即让傅丞翊有些云里雾里,捉摸不透。什么时间不多?什么自己实践?他想开口向先生问个明白,但刚欲开口便听到先生说道:“万物流转生生不息确实不假,你能悟出此理可见造诣已是远超堂中众人。”
“人活一世,经历与境遇皆不同,各走各的道,各有各的命运,旁人代替不了,此谓殊途。”
“人死称归也,命归于大道。此非儒一家所言,道家乃称驾鹤西去,佛家乃称往生极乐世界,万物有生必有死,世间众人同归于此。”
傅丞翊点点头,他语气谦恭道:“先生说的是。”
先生扶须看向傅丞翊,他眼神灼灼,意味深长道:“正由此看,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各家虽观点思想不尽不同,但其学说目的都是一致的,乃务为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