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雀施了一礼后离开,留下张光明一人待在车厢里,握着炭笔的手一顿,直起身无声地叹了口气,好像所有千丝万缕的心绪愁思,都随着这身叹息离开了身体,然后他重新俯下身,又开始沉默地继续演算起来。
他的人生,和他弟弟的人生,终究是不可能永远连在一起的。
在明月楼的车队之后,约莫三里开外,已是南玉一行人能跟住的最近距离。月涟漪十分谨慎,每隔一里就会派人回探是否有人跟踪。
南玉问严衡道:“八方衙的行动如何?”
严衡答道:“已调动人手前往沿岸,调查是否有陌生船只,只是为避免打草惊蛇,进度很慢。”
南玉道:“无碍,到时能堵住月涟漪就行,不能让他回到曜国。”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若明月楼真将总部设在一条船上,这条船必定不会小,吃水极深的情况下不能近岸,只怕不好留下。”
“这点如璎不必担心,自有水军都督游大人相助。”
“如此最好。”
九娘懒得听这些,在一边准备午饭。南玉虽然用暖玉暂时安抚住了体内蛊虫,面色却还是见不到血色,苍白得过了头。九娘心知有异,但她虽然同样身负王蛊,却并不擅长蛊术,探不出南玉体内的蛊虫到底是因为什么出了问题。南玉又不肯说,她只能多给她家十一喂些补物,免得这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被蛊虫啃个干净。
当天夜里,严家终于等到了等待已久的客人。
明月楼,婉娘。
比起艳丽张扬的红雀,婉娘沉静得就像一汪碧水,她操琴之时,可以用七弦弹出千言万语,除此之外却很少说话,总是默不作声地为她的主子处理好了所有事情,就像现在她来到了严家一样。
江舍今夜被迫跟他师公和衣睡在一起,而这救了他一命。
婉娘使一把秋水剑,剑光轻巧迅速地就像一条白虹,从上至下刺向江舍的时候,杀机比杀意到达得更快,但严老爷子拦住了这道剑光。
江南刀严家的名头,可不是他的儿子们闯出来的。
婉娘一击不中,向后急退,避开了紧贴着她面门砍下的三道刀光。
江舍被刀剑相击的声音惊醒,睁眼就像只受惊的猫一样窜上了房梁,他扶着梁柱,愁眉苦脸的看向下面对峙的两人,两个人他一个也打不过,只能委屈巴巴地缩在这里,等下面得出一个结果。
婉娘认出了对面之人的身份,僵持片刻后,率先收剑入鞘,对严老爷子行了一礼,直说道:“奴家此次只为船图而来,不会伤人性命,明月楼的规矩,前辈应当也是知道的,还请前辈让开。”
严行道:“明月楼都不在了,谁还记得他的规矩?”
“前辈说笑了,奴家还站在这里,怎么能说明月楼没了呢?”婉娘看严行不为所动,眉头轻轻一皱,劝道,“严三爷正在明月楼做客,是他委托我前来取回船图,还望前辈三思。”
言下之意,就是让严行好好想想到底是亲儿子重要,还是表侄重要了。
严行凝眉不语。
江舍猫在房梁上出了声:“三表哥在你们手里?”
婉娘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江舍问道:“……我把船图给你,你们可能把我表哥还回来?”
婉娘沉默了一下。
“不行吗?”
婉娘道:“以我的权利,只能保证严三爷性命无忧。”
“这不够。”
婉娘轻叹一声,道:“看样子我们是无法达成一致了。”
“不。”江舍出声打断了他,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他对婉娘道,“我陪你一起走,船图在我身上,我要见到表哥才能给你们。若是想强抢,虽然我武功不济,但是吞下船图的片刻时间,还是能争取到的,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婉娘思考了一会,同意道:“可以,请江少侠与我同归,我带您去见我家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