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壁君慢慢地点了点头,叹道:“我现在才知道,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没有人会想死的。”
萧十一郎道:“非但人要活下去,野兽也要活下去。野兽虽不懂什么医道,但它们受了伤的时候,也会去找些药草来治伤,再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壁君道:“真有这种事?”
萧十一朗道:‘我曾经看到过一匹狼,被山猫咬伤后,竟逃到一个沼泽中去,那时我还以为它是在找自己的坟墓。” 沈壁君道:“它难道不是?”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它在那沼泽中躲了两天,就又活了。原来它早已知道有许多药草腐烂在那田泽里,它早已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
沈壁君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笑容,似乎只有在谈到野兽时,他才会笑。他甚至根本不愿意谈起人。
萧十一郎还在笑着,笑容却已有些凄凉,慢慢地接着道:“其实人和野兽也一样,若没有别人照顾,就只好自己照顾自己了。”
人真的和野兽一样么?
若是在一两天之前,沈壁君听到这种话,一定会认为说话的人是个疯子!但现在,她却已忽然能体会这句话中的凄凉辛酸之意。
她这一生中,时时刻刻都有人在陪伴着烛、照顾着她,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寂寞与孤独竟是如此的可怕.
沈壁君渐渐已觉得这人一点也不可怕了,非但不可怕,甚至还有些可怜,她忍不住想对这人知道得更多些。
人们对他们不了解的人,总是会生出一种特别强烈的好奇心,这份好奇心往往又会引起许多种别的感情。
沈壁君试探着问到:“这地方就是你的家?”
萧十一朗道:“最近我常常住在这里。”
沈壁君道:“以前呢?”
萧十一郎道:“以前的事我全都忘了, 以后的事我从不去想它。”
沈壁君道:“你……你难道没有家?”
萧十一郎道:“一个人为什么要有家?流浪天下,四海为家,岂非更愉快得多?”
当一个人说自己宁愿没有家时,往往就表示他想要个家 了!只不过“家”并不只是间屋子,并不是很容易就可以建立 的——要毁掉卸很容易。
沈壁君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每个人迟早都要有个 家的。你若是有什么困难,我也许可以帮助你……”
萧十一郎冷冷道:“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围难,只要你肯闭 上嘴,就算是帮我个大忙了。”
沈壁君又愣住了。
像萧十一郎这样不通情理的人,倒也的确少见得很。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脚步声响,两个人匆匆走了进来。
这破庙里居然还会有人来,更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只见这两人都是相貌堂堂、衣衫华丽,气派都不小。佩刀 的人年纪较长,佩剑的人看来只有三十左右。
这种人会到这种地方来,就令人奇怪了。
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两人见到沈壁君,面上都露出欣喜之 色。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立刻抢步向前,躬身道:“这位可就是连夫人么?”
沈壁君愣了愣,道:“不敢,阁下是……”
那人面带微笑,通:“在下彭鹏飞,与连公子本是故交。那 日夫人与连公子大喜之日,在下还曾去叨扰过一杯喜酒。”
沈壁君道:“可是人称‘万胜金刀’的彭大侠么?”
彭鹏飞笑得更得意了,道:“贱名何足挂齿,这‘万胜金刀’四字,更是万万不敢当的。”
另一人锦衣佩剑,长身玉立,看来像是风采翩翩的贵公子,武林中,这样的人材倒也不多。
此时此地,沈壁君能见到自己丈夫的朋友,自然是开心得很,面上已露出了微笑,道:“却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彭鹏飞抢着道:“这位就是‘芙蓉剑客’柳三爷的长公子柳永南,江湖人称‘玉面剑客’,与连公子也曾有过数面之欢。”
沈壁君嫣然道:“原来是柳公子,多日未曾去问三爷的安,不知他老人家气喘的旧疾已大好了吗?”
柳永南躬身道:“托夫人的福,近来已好多了。”
沈壁君道:“两位恕我伤病在身,不能全礼。”
柳永南道:“不敢。”
彭鹏飞道:“此间非谈话之处,在下等已在外面准备好一顶软轿,就请夫人移驾回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