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樱没有听到两兄弟的交谈,她听到陈方说明日就要离开。
魏南白柏还在劝他:“陈师傅何不多休息几日,也好让我们略尽地主之宜。”
“不了,多谢款待,我还得回去向顾大人复命。”陈方笑道:“如今马上进入冬月,等回到京城都快到腊月了,早些上路,也省得以后路上不好走。”
他这倒是说的实话,从京城到扬州一趟要将近一月,等到了下个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雪。若是走到半路,积雪难行,肯定还要耽误时间。
用完午饭,齐氏将顾樱带往为她安排的院子。
与她在顾府的芳芷院相比,这里竟还要更大一些。齐氏在一旁介绍:“樱姐儿,这个院子原是你娘以前住的,自她出嫁后便一直空着,如今里边的好多东西都已经换掉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都与舅母讲。”
顾樱看着面前“梨香居”三个字,写的龙飞凤舞,不太像是女子书写。齐氏顺着顾樱的视线,也看了眼门匾,没有多说便带着她往里边去了。
顾樱进到屋里环顾四周,里边的设施用具放的十分整齐,可以说是准备的非常妥帖了,妆台上甚至还摆好了眉笔,口脂之类的小东西。
顾樱向齐氏致谢:“多谢舅母。”这里一看就是特意安置过的,刚才齐氏说的太谦虚了。黄花梨水滴雕花拔步床上铺着玉兰如意锦纹被子,旁边竖立着刻有吉祥如意的曲屏,就连桌子上放着的花瓶里都还插着含苞待放的秋海棠,处处彰显着布置这些东西之人的用心。
齐氏笑道:“这都是舅母应该做的,舅母膝下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偶尔看别的夫人宴会上带着女儿,都羡慕的不得了。”见顾樱眼神明亮,并无丝毫不悦她的亲近,她又接道:“等过些个日子,再有宴会,舅母将你带上,也让那些夫人们羡慕羡慕我有这么可人的外甥女。”
顾樱不好直接说不,但她心里知道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她可能不会同去。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进白芍书院,自然马上就要以男子的身份生活。
顾樱笑了笑,向齐氏打听魏家两兄弟的情况:“舅母,表哥和表弟是在一起读书吗?”
今日见面的时候,齐氏也注意到了魏泽的古怪,听到顾樱问起,便将两人的情况说起:“你表哥在高年级,表弟在低年级。”
原来白芍书院和京中国学书院的分班有些相似,都是分低、中、高三个阶段,但这里不是以年龄区分,而是以每年入学的考试成绩为依据。
齐氏略一思索还是又加了几句:“樱姐儿,你表弟年纪小,自小被惯坏了,若是以后有说话不周的地方,你和舅母说,舅母收拾他。”
在齐氏看来,魏泽有时说话太过混不吝了,不像魏景周到委婉,如今来了个这么娇滴滴的姑娘,若是被那小子给气恼了,她可要头疼。
顾樱笑起来:“我看表弟性子挺好的啊,舅母,您多虑了。”顾樱说的心里话,魏泽在不认识她的时候都愿意出言提醒,怎么会坏心眼呢。
在魏家度过了第一夜之后,陈方要启程了,顾樱拿出自己写给家里的书信让她带上。
这一日刚好是书院的休息日,趁着魏之祥休息在家,顾樱去书房寻他。相处这两日看来,魏之祥大部分时候是有些严厉,但那都是表象,实际他还是很通情达理的,特别顾樱与他说话,他都很是和蔼。
书房里魏之祥正在看书,听到敲门声,让人进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的外孙女来了。家里的人知道他的习惯,一般在家里书房,很少会来打扰他的。
“进来。”
听到声音,顾樱端着茶进来了。魏之祥抬眼望去,有一阵恍惚,面前着绯色衣裙的少女,年少灵动,随着她的走近,这书房仿佛也明亮了不少。
“外祖父,我来给你送茶。”顾樱放下茶杯,理了理自己的衣裙,这是扬州这边的款式,齐氏为她准备的,她还是第一次穿。
魏之祥拿起茶,让她坐下,随口问道:“樱儿,来这的两日,可适应吗?”
顾樱点点头,又摇摇头。
“哦?”魏之祥失笑,自魏南栀走后,身边还没有人在面前有如此小女儿姿态了,真是让人怀念又不真实。
“这与在家里也没什么两样,天天守在院子里有些没劲。”面前的少女有些郁郁,一只手把玩起了垂在身前的发尾。
“那你在家里都做些什么?”魏之祥好奇起来。
“之前是家里的女夫子教我读书,绣花,弹琴这些,前段时间先生离开了,我便在家里自己打发时间。到了这里,舅母每天很忙,我也不好天天去烦外祖母,”少女有些苦恼的看了一眼魏之祥,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外祖父,我想去你们书院里读书,可以吗?”
像是看出魏之祥的错愕,她立马接道:“我如今刚来,别人还不知道来的是女子,我想扮做少年一样,和表哥,表弟一起去书院里。”
魏之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时光像是在迅速后退,二十年前,也是在书房里,一个灵动的少女,调皮的睁着她的双眸,摇着他的手臂向他撒娇:“好不好嘛,爹爹,我保证,一定不会给你惹事,我也想去书院里学习,在家里好无聊。”
他似乎还能听到当年他的回答:“你想去书院也行,扬州城西有一座女子学院,爹将你送到那里去。”
“不行,那里学的都是女四书,女儿想和哥哥一样学你们看的四书。说吧,爹爹,你们是不是看不起女子,我给你说,女子也可厉害了,你不知道,史书记载还有女子领军打仗,打的别人落荒而逃…”
古灵精怪的少女说服了自己的父亲,也穿起了学子服,进入学堂里,一切是那么的美好,直到有一日,她遇到了一个从京城来游学的少年…
魏之祥闭了闭眼,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那个决定对不对。很多次午夜梦回间,他都曾在心里自责,若是没答应她去学院,她便不会遇到他,不会嫁的那么远,是不是也不会早早的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