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我要他送花干活,是他自己乐意。”李妩淡声道,再看愁容满面的李太傅,上前宽慰:“父亲别担心,他又不是傻子,一次两次碰壁不会气馁,碰一百次一千次呢?失望多了,终有收手止损的一日。”
李太傅一语塞,再看女儿清冷淡漠的神情,不由长叹:“的确,世间男儿多薄情,且大多比女人精于算计,但咱们这位陛下……”
可不就是个傻子?他扯了扯嘴角,心下暗想,不傻不疯,如何为会奔波千里,豁出性命去养那劳什子邪门花蛊。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小儿女之间的感情?李太傅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只盼着陛下真能如女儿所说,撞够了南墙会回头。
然,事与愿违。
接下来每隔两三日,有时隔着一日,裴青玄便会找借口过来,一会是给裴琏送书、送衣物、送点心,一会儿是来拜访李太傅,实在编不出借口,就说“想孩子”——至于真正想的是谁,众人心知肚明。
他大都在日落前赶到,喝过一杯茶,又在夜色来临前匆匆离去,好似全然不知疲惫,不觉辛苦。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步入十二月。
天黑得更早,气候也愈发的冷冽严寒。虽还未下雪,可外头寒风萧瑟,出门走两步都觉寒风如利刃,刮得面皮生疼。
李妩畏寒,这样的天气愈发不爱出门,每日窝在屋里看书烤火。用素筝的话来说,这样的天气出门就跟挨凌迟似的。
可裴青玄仍是雷打不动地来静园。
哪怕戴着毡帽,裹着大氅,仍抵不过疾驰赶来时那鬼哭狼嚎般的凛风,一张脸也被风吹得通红干裂,两只手每次要在炭火烤上许久才能寻回知觉。
就连原本不想多管的李太傅见着皇帝这般狼狈辛苦,也生出不忍,私下劝着李妩:“这天越来越冷,过几日没准还要落雪,万一陛下真将身子冻坏了,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难办了。阿妩,不若咱们先搬回长安吧,反正也快到年节了,总得归家过年……”
“离除夕还有大半月,父亲若是想家了,可先回去住,我与琏儿晚些再回。”李妩仍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纤长眼睫轻垂着,遮住眼底难辨的情绪:“至于他……”
“他都不在乎他自个儿的身子,又与我何干。”
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可下一次那人来时,得知路上起雾,道路湿滑,他急着赶路,险些从马背坠下,李妩心脏还是揪紧了一瞬。
待见着他衣袍沾染一身泥泞脏污,双颊冻得干燥泛红,宽大修长的双手也生出冻疮,炭火下炙烤时红肿发痒,遏制不住去抓挠,她终是看不过眼,按住了他抓挠的手:“别抓了,会破。”
熠熠的炭盆火光下,那双漆黑凤眸好似也泛着光,灼灼扫过她握着的那只手,又一错不错看向她:“阿妩……”
李妩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别多想,我只是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抓痒,看的心烦。”
松开他的手,她转脸吩咐素筝去拿药。
等素筝取来药,李妩沉默地替裴青玄涂完药膏,抬首再次对上那双灼灼热忱的眼眸,呼吸一窒。
她明显感到她的心有在颤动,在摇摆。
于是在他再次开口前,李妩偏过脸,冷着语调道:“过完这个年,我便会去江南,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再来了,反正我去江南后就会忘掉这些毫无意义的琐事,你实在无须再白费功夫!”
语毕,也不等他反应,李妩从炭盆前起身,抬步往外走。
将要走到门口
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李妩身形一顿,紧掐着手没有回头。
就在脚即将迈过门槛时,男人沉哑的嗓音在身后缓慢而坚定地响起:“你会忘记也没关系,朕会记着,一直牢牢记着……”
“记着你的一切,我们的一切——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