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双朗做了场梦。
沙滩上,他赤足而行,排排脚印留在身后。大海一望无际,就在此时,一股魔力攫住了他。他驻足望去,海平面上,一轮月亮正在冉冉升起。他迈开步子,感受脚踝的微凉,一条金色大道在眼前延伸铺展。
他向前走,一步、三步、十二步。身体一点点儿没入水中。
“啊——”
孟双朗从床上惊醒了,手向半空抓去。眼前熟悉的房梁,鼻腔熟悉的药味,令他瞬间冷静下来。这是在家。没错,他已经从镇外回到镇里,并非旁处,而是平安待在自己屋内。他扎挣起身,一股肿胀感在脑后作提醒。记忆复苏,他的脑袋似乎磕在一块石头上了,伤口结痂透出淡淡的血腥味。他可真够倒霉,喝凉水都得警惕。所以,万无一失的办法还是热水伺候。
窗外,太阳挂在正空。
他肚皮一颤一颤的,真是想啥来啥,母亲的声音体贴地从门外传过来:“阿朗,你醒了?午饭给你留着呢,你热一下。”
“好,”他掀开被盖,双脚垂下。
一阵电流闪过脑海,他霎时站起身,“妈妈,克莱伯大叔的药呢?”
“我让小悠她煎好送过去了。”
那么……孟双朗随便套件外衣,就走进骤然冷上几分的院子,快步进入后堂,这儿本是一间长屋,几块木板充作隔断,留出一截当供出入的门。跨过门槛,首先置身于煎药的场地,里边则是生火做饭的灶屋。
那藤筐就搁在墙边。
母亲又喊了:
“对了,你筐里那黄黄的液体是什么呀?小悠洗了半天。”
“啊?”
孟双朗凝眉走去。筐内空空如也,只剩四壁和底部都蜂蜜似的黏着大小斑块。“那琥珀色石头总不会被晒化了吧?何况今天又不热,连蜡都惊叹不如。”
“空欢喜一场。”
也罢,去吃饭吧。孟双朗摸摸肚子,走进里屋。小桌上,碟子盖罩子,不过凭那保温效果,也就聊胜于无。他揭开一看,立马慌了神。鱼只剩下鱼骨头。还有其他几个碟子,也都空落落的,留那么点汤汁。不会吧,这怕不是在逗他。他走进锅跟前,雪白的粥仅残留几个米粒。最离谱的是,他放在篓子里的橘子,少了近一半的数量。
其中一颗,剥开了,一块橘子瓣明显被咬过。
“这家里有老鼠吗?”
孟双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房梁下,那披件外衣的人类四处环顾。房梁上,一双眼睛偷偷窥视着。
忽然,那个人类拔脚走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完的功夫,又风风火火闯进来。一把长穗子的药草,点燃了,攥在他手中。他熏完下边熏上边。那股气味冲得人只打喷嚏。
“啊啾!”
什么动静?!
孟双朗瞪圆眼睛,一道黑影似乎在房梁上闪过。
“好你个贼老鼠,蹿到这上边去了。”
他用举药草的那只手冲上面挥挥拳头,看我怎么对付你。
“出来,出来!”
那白烟直往上蹿,孟双朗还嫌不够,抄起炉边的蒲扇助威。
“哎呀,哎呀,受不了啦。”
一道金钟儿般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飘下来,同样飘下来的,还有一道纤小的身影,顶多一拃高的那小人捂住嘴巴和鼻子,扇动翅膀飞在空中。她小心地避开那白烟的轨道。
“不是老鼠?”孟双朗惊呼道。
“你才是老鼠呢。”她嚷嚷道,“本小姐玲珑可爱,哪里像老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