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保安三十来岁的年纪,带了副黑框大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不像个保安倒像是个教书的先生。见他过来,跨立的姿势换成了立正,敬了个标标准准的军礼,道:“您好,请出示证件。”
冷锋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认真的保安!以往所见到的保安,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从没把身上的制服放在眼里,只要一下班,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脱下制服,唯恐别人知道自己是个保安。这个保安很认真,不光表情认真,穿衣服也很认真,所有人轻视的保安服,他却打理的干干净净,像是用熨斗熨过,平平整整,看不到一点的折皱。好像那不是保安服而是晚礼服一样。
冷锋好奇的多打量了两眼,笑道:“我找人!”
“找什么人?请这边登记一下。”
那保安转身来到一间小岗亭,拉开椅子坐下,拿出本和笔来。他拿笔的姿势很奇怪,用拿毛笔的姿势拿圆珠笔,下意识的在茶杯盖里蘸了一下,有板有眼的问:“兄台尊姓大名,在哪家单位高就,来曼哈顿意欲寻谁?”
“我叫冷锋,无业,找……”冷锋说着话,再也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那人不仅用拿毛笔的姿势拿圆珠笔,而且用毛笔的手法写字,一笔一捺一点一顿,一个冷字竟写了半天。
那人不解的看了一眼,冷锋强忍住不笑,那人又低下头一笔一画写了起来。冷锋见那人写的锋字竟是繁体字,‘咦’了一声,道:“你从台湾那边过来的?”
那个保安摇了摇头,道:“台湾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是从东京来的。”继续写‘无’字。
“原来还是个海归。”
冷锋越看越奇。那人用圆珠笔写出来的字飘逸异常,他还没来没有见过哪个人写出这么好的字,道:“你字写得这么好,怎么当起保安来了?”
那个保安把‘业’字的最后一笔收尾,道:“写字写的好,要饭要到老,要到老。”抬起头又问:“您找哪个业主?”
“贾茹。”
“哦?”那个保安一怔,在登记薄上写下贾茹两字。冷锋道:“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保安道:“可以!”把笔本放入抽屉里又道:“曼哈顿广场有二十六幢楼,不尊阴阳之数,不按五行之说,盖得极无章法,道路七横八纵,像个迷宫。你独身一人去找B座,必定大费周章。不如稍等一刻,等我下了班带你去,如何?”
冷锋道:“我从头到晚都没提过B座,你怎么知道我去B座?认识贾茹?”话音未落,马上又笑道:“她长得那么漂亮,是男人都想认识,是不是早就跟踪过人家,所以知道住在什么地方?”
“休得说笑,我是他哥。”
“他哥?”冷锋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在曼哈顿广场拥有一套房子的人竟有个当保安的哥哥,这身份相差的也太远了吧。何况,这个戴着一副几乎遮去大半张脸眼镜的男人,长得实在不怎么样,自来卷的头发,小眼,蒜头鼻子,厚厚的嘴唇,没有一丝一毫根贾茹相像。如果真要找出一点相像的地方,哪只能是头发的颜色很像——一样的黑。
“你们两个是亲生兄妹?”
那个保安摇摇头,道:“不是,我是她干哥。”
冷锋点了点头,道:“这就难怪了!”
“什么难怪?”
“没什么?”
“我叫张傲秋,敢问兄台如何称呼,找我妹妹又有何事?”那个保安拱了拱手,就像古装片里两位大侠见面时的架式一样。冷锋也拱了拱手,手里拎的塑料袋前后摇晃,发出哗哗的声响。说了自己的姓名,踢踢脚边的箱子道:“这不,四处流浪,无家可归,正好遇到令妹,请我到她家小住。”
“我妹妹还是那么好心,也不怕遇到坏人。”张傲秋摇头微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停了一下,道:“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坏人。”
“哪里,哪里!”冷锋谦虚了一下,不料张傲秋把眼一瞪,道:“怎么,莫非你是坏人。”这一下倒让冷锋不知如何回答,尴尬的笑了两下,道:“我怎么会是坏人呢?”感觉这个张傲秋神神叨叨的,莫不是精神上有什么毛病,连忙道:“张大哥忙,我左右无事,自己找找B座在什么地方,费点功夫也没什么,就当把曼哈顿熟悉一下。”不等张傲秋再说什么,提了东西便走。
曼哈顿广场能把广告作的铺天盖地,里边的确有其独到的地方,蜿蜒曲折的石板路绕来绕去,每个转折都是一处小景,或山或水或是名贵树木,仰或各种简单却又好看的艺术雕琢品。
张傲秋说里边像个迷宫,也非红口白牙顺嘴胡说。冷锋明明看到前边那幢楼是C座,拐个弯,下幢楼应该是B座。可等拐过弯,面前的楼却是X座。幸好鼻子下边长着嘴,天又没到深夜,路上偶尔可以碰到遛弯的人,他便一路走一路问,最后在几个捉迷藏的小姑娘带领下,找到B座。来到603号门前,屈指敲了敲。
没人开门,但能闻到从门缝里透出来的菜香,并能听到里边‘呲呲啦啦’正在炒菜。他又敲了三下门,六零三的门没打开,隔壁六零二的门却开了,走出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妈,盯着他上下打量,问:“你买了这套房子?”
冷锋道:“不是,一个朋友住在这里,叫我过来陪她!”
“唉!你那朋友可能不知道,这房子里死过人。”那大妈左右一看,神神秘秘道:“一年前,有个女的在这里跳楼自杀,所以这是间凶宅。你问问你朋友,看能把房子退了不能,要是能退赶快退了,哪怕赔点钱呢,也不能住在凶宅里。”
六零三的房间里传来脚步声。那大妈似乎十分害怕见到六零三里边的人,往家里退去,道:“你朋友退房时,可别说是我这个老太婆告说你们的,免得人家说我多嘴嚼舌头,咒我不得好死。闲了家坐啊。”
六零二的房门缓缓关上,六零三的房门打开,张傲秋穿着围裙,一手拿着铲子,探头到门外来回的看。道:“你刚才跟谁说话。”
“六零二的大妈!”
“那个疯老婆子!她是不是告诉你六零三死过人,让我们把房子退了。”
“你怎么知道!”
“她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张傲秋收回脑袋,就像乌龟收回脑袋一样,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道:“那疯婆子受过刺激,这里有病,以后别搭理她。我妹子都在这住两年了,有人跳楼自杀她会不知道。”
“张大哥谁啊?”屋里的深处,传来女人柔美的声音,冷锋听得出来,那是贾茹。
张傲秋道:“是冷锋兄弟来了。”
贾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