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终于想起去弯身捡起那掉在地上的木盆,然后迟疑中蹑手蹑脚的走进屋中去收拾。
李平还是没吱声。
等刘小惠进了屋,李平的思绪却到处乱飘起来,他以前从未认真注意过这个女人,只是知道她很利索、很细心,他的房间真的被收拾得很整洁。
今天的刘小惠穿了一套棉布制的衣服,大概是襦裙吧,李平暗自猜想。
他现在还搞不清古代衣服的分类叫法,但也注意到这里的很多女人都穿着类似款式的、这种上衣下裙而并非连体的裙装,但个中也会有着好多的不同。
在刚才的粗略的观察中,李平注意到刘小惠身上的襦裙十分合体。褐色的交领襦衣配上薄薄的淡蓝色镶边带褶的长裙虽然看着朴素,也没有其它花色,但却显的非常素雅。
李平知道刘小惠原来是襄阳城中制衣的能手,在整个一条街面的制衣女中还颇为出名,也难怪她的着装在艰苦中仍能显出别致。
一个会收拾自己的女人总能让人赏心悦目。
李平和刘小惠之间的交流很少,他们甚至都不怎么碰面,但刚才不多的几句话却让李平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刘小惠从来没有自称过奴婢,而是始终自称着我,也从来没有管李平叫过你。
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李平已经发现,这里人们之间的称谓即熟悉又陌生,既讲究也随意,除了一些特别的称谓外,大体上搞不明白叫错了也无所谓,因为实在是说道太多,而普通小民又哪里搞得那么清楚。
但“我”和“你”这两个最常使用的称谓却恰恰有着严格的讲究,也自然而然的引起了他最多的关注,因为胡乱说话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这时其实已经是人们使用最广泛的一种自称,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乡野小民,无论高低贵贱莫过于此,这点有些大出李平的意料,而奴婢这个词平常却没有人用。
当然,“俺”仍然具有着广泛的使用,这与地域性有很大关系,而且来自农村的人们也用“俺”用的更多一些。
而“你”却不是轻易用的,除一般性的使用外,在两人接触时使用“你”要么是表示亲切热乎、要么就是两人彼此很熟。
而在面对达官贵人时,“你”更不能乱用,只有自认地位对等的人才敢用“你”去称呼对方,否则只能去用敬称。所以刘小惠从来没有在李平面前说过你,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李平只听她在刘三面前叫过。
在和马永的一次闲聊中,据马永听说,就是宫里的皇上在日常生活中也多用“我”来自称,“朕”更多的只用于非常正式的场合和行文中。
在李平的有意引导下,马永还不经意的谈起,大户人家的下人们通常也使用“我”,或者直接使用自己的名,有时为了表示谦卑也会用“奴”来自称,男性的仆人有时也会用“小的”来自称。
至于自称“奴婢”,一般只听说在高官大门的家中和宫中使用,听说太监们也会这么自称。至于等同于奴的女仆人,有时也会被称为女婢或婢女,而且也不是自称。
不过,犯了大错或招了祸事,急了眼时,把自己叫奴才或奴婢也是有的。
马永的这番说辞,倒也大体符合李平粗略读过的中关于人物之间称谓的描述。
描写明朝官宦家生活的成书于1化的极盛时期,也是历代主仆地位差距最大的时期,“我”却依然是书中的主要用语,可见明朝晚期也应差不太多。
更有意思的是“爷”这个称呼,也不是李平原来想像的到清朝才开始流行,而是在这时就有着很广泛的使用,并且也并不是奴才文化的产物,真的是一种尊称。
因而,保障营中叫李平“爷”或“老爷”的人很多,至于宋宝来,则多称为“二爷”。
“爷”这个称呼还十分意外的不限男女,除了地位很高的人会被称爷外,人们还会对内心十分敬重的人称某爷,哪怕她只是个尼姑或是个普通妇人。
而“长官”称呼在部队中的推行也出奇的顺利,甚至居然还让很多部队里的官兵有一种自豪的感觉。
原因居然是“长官”和“大人”这两个称呼此时已经有了,并还很普遍的使用着,当然它们通常是在官场之中使用或专门用来称呼官场中人的。
官兵互相高兴的叫着并欣然接受,可能是有一种大家都已入官场的感觉,好像提了身份一般。
而李平在别人面前称高蕾为高小姐、赵兰月为赵小姐,也属于歪打正着。
小姐这个称呼也决不是瞎用的,只有大户人家未出嫁的女儿才能被称为小姐。小门小户和普通乡民家的女儿是决不能这么叫的,只能被叫做姑娘或某家的女儿。